我听到海水涌上来,救生艇被剧烈的力量推到水里。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呼喊上帝与我同在。泰坦尼克号的船头已经完全被拉到水里,平静的海面翻涌而起,巨大的力量扑面而来。我坐的救生艇被这股冰冷的海水给撞开一下,在海水的力量前,救生艇的重量显然脆弱得不堪一击。
还有绳子没有被割断,有船员在拼命地叫喊:“再给我一把刀子,我需要刀子。”
他们迫切需要将救生艇推下水,救生艇已经不需要用滑轮绞盘,因为海水就在我们脚下。几百上千个人尖叫着往缓慢上翘的船尾奔跑,没有人管自己的选择对不对,绝望过度的一些人纷纷从船舷边跳下去,期望有救生艇看到落水者而能回来拯救他们。
救生艇因为海水的冲刷而无法控制地往一边侧翻过去,我旁边的女人因为这种意外而往旁边扑过去,我无力地往后仰倒,冰冷的海水灌到小艇里,我半身几乎浸泡在水里面。
十几个船员加上一些男人都拥挤过来,纷纷伸手要将救生艇推到海里,担心救生艇还没有脱离大船就彻底翻了。
我耳朵里塞满了惊恐的女人的尖叫,眼睛湿漉地看着救生艇外面,但在人群里,我竟然一时间看不到卡尔的身影。救生艇轰的一声,要翻的一侧突然剧烈抖动,我头昏脑胀地被甩出去。手本能地要抓住倾斜的救生艇一角,可是有的乘客着急要抓着船体,脚用力踩过我的手,将我彻底挤下去。
我眼前一黑,整个人已经跌出救生艇。刺骨的冰冷与窒息的海水将我拖入深渊,我隐隐约约听到上面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无助地伸手扑腾几下,身上的救生衣给我求生的浮力,我从海水里浮出头,难受地呛咳着。
“艾米丽。”
是卡尔的声音,我想回应他,可是一个浪拍过来,我又被压到水里。四周都是疯狂的叫喊,百千人的求救变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随着船头完全下沉而沸腾起来。
我被这股沸腾的海水给拥挤到更深的水里,眼睛里都是密集的水泡,落水的乘客。我已经听不到卡尔的呼唤,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上救生艇,在落水前一秒,我似乎看到他手抓着救生艇上的吊绳,长手长脚地踩着要侧翻的救生艇侧边,直接越过没有空维持秩序的船员跳到小艇上。
可我不清楚这是不是自己失血过多的幻觉,或者我看到只是别的乘客。救生衣的浮力让我再次浮上来,我的脸从冰冷的海水里冒出,零度下的水温活生生将我冻醒,我发抖地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水面上只剩下半截的泰坦尼克号灯光通明,这种光亮仿佛给人一种它还活着的虚幻错觉。
但是我知道,它很快就会断裂,彻底沉没。
太多落水者,四面八方都是,每个人都在呐喊求救。没有一个人知道,最终回到现场救人的仅有一艘救生艇。
我思维迟钝地抬头看着星空,今天晚上夜空上的星子繁华得像是上等舱舞会的礼花一样。慢慢的,我听不到别人的求救声,也感受不到寒冷,眼睫毛上的水汽变成白霜,我费力地眨眼,想将这种如同葬礼似的白色给弄掉。
一切场景变成静默的黑白老片,船尾的螺旋桨被下沉的船头拉起来,露出水面。巨大的黄色烟囱承受不住倾斜的力量而倒塌,在海面上砸出一股高涌的水雾,我在海面漂浮得更加遥远。
船身的钢铁开始承受超出极限的压力,在崩塌中,船上的灯火骤然黯淡,一瞬间再次挣扎着明亮起来。在这霎时的光明里,船身终于承受不住下沉的力量而断裂,灯光完全熄灭,所有一切都重归于黑夜中。
我看着自己的呼吸,在空中结成冷雾,海水的波纹重得可怕。
船在下沉,沉没的大船让海水变得更加拥挤。我仰躺在海水里,觉得自己身体上哪里都是冰水,包括耳朵跟头发。如果不是救生衣的浮力,我可能已经完全跟着船体沉下去,不过现在浮着也没有好多少。我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如果说我旁边这些落水者还能折腾个十分钟,那么我的状况大概连三分钟都撑不下去。
我的呼吸渐渐在减弱,手没有一丝力气能抬起来求生,听力似乎经历刚才的过度的寂静而开始耳鸣,然后我听到一些混乱的声音。那些声音明明就在我身边,可是我却像是在几公里外的地方听到它们。我听到口哨声,扑腾声,呼唤声。
有人大喊,“回来,快回来……”
回来……我该回到哪里去?
我意识模糊,疲惫地要寻找一个支点,让自己不要那么快就死在大西洋里。但是我太疲倦了,连疼痛与冰冷都麻木得感受不出来,我闭上眼睛,又猛然睁开,可最后还是抵不住这种不断下沉的感觉,努力地眨几次眼,我张嘴似乎想要求救,最后却低沉而嘶哑地叫了一声“卡尔”。
“艾米丽。”
他在回应我,带着一股疯狂而偏执的绝望。
我无法回应,海水缓慢地进入到我口鼻中,没有灯光,我甚至无法搞明白这种呼唤来自哪个方向。
“滚开,救生艇会翻的!”他着急地大喊,“艾米丽,你在哪里?”
我困难地侧脸,微弱的雾气在我眼前萦绕,窒息地张张嘴,海水阻碍住我发声的动作。旁边有好几个落水者兴奋地大叫,“有救生艇,救生艇来救我们了。”
接着是卡尔的声音,“我是来找人的,你们不要上来挤翻船。”
他还真的在最后一刻跳上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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