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楷连同太子赵谌,俱齐齐站了起来,睁大了眼睛看赵瑗,生怕她说出半个不字。
赵瑗轻笑着摇头,纤长的指尖一下一下地扣着杯盏,声音抑扬顿挫,语调微微上扬:“我几时诓过你们了?嗯?”最后一个“嗯”字,直直将笑意带到了眉梢,柔和得直教人心尖儿都化了。
赵楷望了太子一眼,说道:“此事重大,半点马虎不得。”
“是呢,我也知道此事重大。”赵瑗一下一下地轻叩着杯盏,声音愈发悠远绵长,“若是此事成了,当时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天大好事,不亚于泰山封禅。阿谌,”她微微侧过头,望了太子一眼,目光愈发柔和起来,“你是太子,你说,这件事情,应当由谁去做才好?”
太子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是的,他是太子,自然知晓其中利害。
这件功劳利用得好了,便是君权神授、万民敬仰;若是利用得不好……
“可姑姑,您为何不试图在自己的功劳簿上,再添一笔威名?”
赵瑗笑了,笑得极淡极淡,如同春日和风一般轻柔,却又令人平白生出几分惬意来。
“若是我说,是因为你未来的姑父,你信么?”她歪着头,目光在王爷与太子之间逡巡了一回又一回,“若是太子殿下的功劳足以威慑四海,我夫君那一点点微末的萤烛之光,如何能与日月争辉?”
太子愣住了。
赵楷也愣住了。
是为了……种将军吗?
“如此说来,嬛嬛是有十足的把握?”赵楷试探着问道。
赵瑗细细想了片刻,点点头,“唔”了一声:“不足十成,大约九成九罢。”
赵楷哑然。九成九与十成之间有区别么?有区别么!
“阿谌。”赵瑗抬手拂了拂太子的衣角,目光愈发柔和起来,“姑母不欲令你为难,也不欲令皇兄为难。这件事情,你需得回去同皇兄议议,功劳加在谁的头上,才是最最恰当的权衡。姑母素来知晓,皇室中人,不可轻易感情用事。”
太子垂下头:“是。”
赵瑗揉了揉他的衣袖,语调继续放柔:“这只是个开始。阿谌,你是大宋的储君,必须稳稳当当地走上九五之颠。这是你父皇的希冀,想必也是先后的希冀。姑母当着你三叔的面,将这事一一摊开了同你讲,无论你姑父有多大的功劳,必须是‘萤烛之光不可同日月争辉’,懂么?”
古往今来,有多少厉害的将军,都是因为功高震主被杀。
她需得将赵谌捧得更高,让他如同烈日一般夺目耀眼,才能掩过种沂眼下的天大军功。而且不仅仅是眼下的,还有未来的。
她的将军是苍穹中翱翔的鹰,断不能被君权折断了翅膀。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捧起一轮耀眼的红日,遮掩住雄鹰的光芒。
太子渐渐抬起头,望着她,眼中隐隐透出几分少年特有的狂热。
“我要彻底剿灭金国。”
“好。”
“我要天下归心万民臣服。”
“好。”
“我要威加四海鞭策宇内,我要令大宋再现煌煌盛世,我要成为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帝王!”
“……好。”
太子渐渐笑了,眼中的几分狂热也渐渐隐退了下去,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姑姑,若不是至今尚未成婚,孤很想同未来的表妹结个娃娃亲,让她做孤一辈子的皇后。”
赵瑗脸色微微变了变,却又瞬间恢复如常,目光也愈发柔和起来:“莫要再说昏话,就算不结亲,姑母和姑父,也会替你守着大宋的国门,任谁也不敢进犯。”
两人一来二往说了许多话,一旁的赵楷已经脸色差得不能再差。许多话他是听不得、也是不乐意去听的,但一个是他最最疼爱的妹妹,另一个是未来的官家,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管。幸亏他已经把王妃世子都一股脑儿打包到了赵瑗的封邑里,没搅合进这场乱局。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太子稍稍退后几步,说道:“即是如此,孤便回福宁宫同父皇商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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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积淤,天下大患。
这件事情不使鬼神之力,是断然解决不了的。
所以赵瑗很可.耻地又装神弄鬼了。
此事首先是太子上奏,说自己夜里被太.祖托梦,找到了治水之法;然后赵楷顺水推舟,让司掌天文卜算的属官推了个黄道吉日;再是太子殿下亲自托了一叶扁舟,在这黄道吉日上头,绑了个奇怪的布帛上船。
船上统共只有两个人,太子赵谌,以及时常神出鬼没的柔福帝姬赵瑗。
黄河岸边,则浩浩荡荡地站着一大群人,有王公贵族也有达官显贵,更多的则是来看热闹的平民。
永绝黄河水患呢,这事儿着实太诱.惑人了。
赵桓赵谌丝毫不怀疑赵瑗所谓“九成九”的说法。在他们看来,柔福帝姬说能办成的事情,就从来没有一件失算。
所以赵瑗心里压力很大。
小船慢悠悠地划到了黄河水心,又慢悠悠地上下颠簸。太子脸色有些白,却死死地盯着赵瑗不说话。因为他知道赵瑗必定会做成这件事情,为了她亲爱的未婚夫。
赵瑗慢慢挪到船边,伸手试了试水,微微点头。水很浑浊,温度也有些冰凉,指尖甚至有细微的泥沙撞击的触感。她尝试了一下,慢慢握了一些细微的泥沙,默念将它们送到空间里。不过转瞬之间,她手心周围的黄河浊水,便已经清了一大片。
赵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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