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汴梁城,没有春日的繁花似锦,却多了几分人头攒动的热烈。熙熙攘攘的街道、摩肩接踵的人.流、热闹非凡的州桥夜市,无一不昭示出盛世的大气磅礴。这是史书上记载的最最富饶的时代,当之无愧的国泰民安。
通往皇城的大道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两队侍卫,又多出了一整套太子仪仗。只不过,那套富丽堂皇的仪仗,却是空的。年少的太子骑在一匹白马上,与一位气宇轩昂的青年将军一前一后地跨过灞桥,慢慢朝皇宫走去。
“姑母当真不肯过来?”太子微微皱了皱眉。
“无诏入京,必定又会被御史台参上一本。公主她——不肯多生事端。”
太子“哦”了一声,颇有些失望。
“还请殿下宽心。”青年将军抬起头,望着未知的方向,有些出神,压低了声线说道:“公主就在涿州与汴州交界的地方。若是手脚快些,三两日便可抵达汴梁。”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汴梁的一举一动,公主通通都是知道的。
因为半个月前,他刚刚把自己调.教好的亲卫送给了公主一批。
太子略略宽心,马鞭遥遥指着皇宫:“那咱们快些。”
“是。”
“侯爷啊——”太子忽然转过头来,冲他诡异地笑了一下,“听说太医令刚刚按照古方调配了一种药水,可以将面上的刺青尽数抹去。岳将军已经用了,韩将军说要等你先用,姑母已经揪着孤问了许多次,你打算什么时候为三军做一做表率?”
青年将军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地说道;“等面见官家之后,臣自会将刺青除去。”
太子嗤嗤笑了两声:“姑母说得一点没错,你果然谨小慎微。”
“臣不敢。”
“得了,天下还有你云中侯不敢的事情么?就算你不敢,孤的公主姑姑,也会将事情替你办得齐齐整整、漂漂亮亮。你我还是快些罢,莫要让父皇等急了,又要拿宫人发落。”
太子今日似乎特别多话,唠唠叨叨地抓着身边的人说了许多。不只是同时入京的侯爷遭了殃,连带着随从们耳朵也磨了许多茧子。不过好在皇宫的距离并不遥远,不过半个多时辰,一行人便下马上轿,被人抬着进了皇城之中。
新任的侯爷很是沉默,任由侍卫收缴了佩刀匕首,又将身体搜了一遍,才举步进入垂拱殿内。
来汴梁之前,公主曾经仔仔细细地叮嘱过他:当心这是一场鸿门宴。
他也曾经笑她多心:若是鸿门宴,官家怎会容忍他这么多年,也不曾发落?
公主耐心解释道:官家不想处置你,可不代表别人不想处置你。吕后命萧何传韩信入宫,后用竹签子将韩信活活扎死的事情,你忘了么?
他沉默许久,才答道:我相信官家。
公主没有再说什么,从他身上摸出半块鱼符,转身便去了自己的封地。
他很清楚,一旦汴梁里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公主一定会凭借鱼符调遣西军,以“燕云专擅之权”的名义,让苍云骑借道燕州、涿州入京,控制住整个局势。
先前他还体贴公主对他关心则乱,可现如今,他最害怕的,就是公主的“关心则乱”。
“侯爷请。”
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在跟前响起,随后又有人替他掀起了珠帘。他抬起头,发现殿中满满当当地坐了许多人,大多着文官服色。大宋的官家高高坐在上首,侧过头去饮茶,面上看不出喜怒来。年少的太子殿下坐在龙椅旁,同样是面无表情。
他上前两步,恭谨地行礼,即便是最最挑剔的礼官,也挑不出半点错来。
“落座。”官家的声音平平地在上头响起。
他恭谨地谢过官家赐座,一步步走向了太子下首的位置。无数道目光刺在他的脊背上,有惊疑、有愤怒、也有幸灾乐祸。他挺直了脊背凛然落座,薄唇微微抿起,一双点漆眸子幽深不可见底,透着微微的怒意。
曾经,狄青也曾坐在这个位置上。
曾经,他的祖父站在垂拱殿中与童贯据理力争,最后黯然返回西北,气得三天吃不下饭。
曾经……
“种侯果然少年英豪。”官家转过神来,冲他微微笑了一下:“柔福为何不曾与你同来?”
“臣不敢揣测帝姬深意。”
“帝姬哪有什么深意可言。”官家呵呵笑了两声,随口吩咐道,“来人,去将柔福请回来。就说,朕有一件天大的事情,要同她商议。”
周围早有伺候笔墨的郎官传下话去,那些扎人的目光也稍稍和缓了些。
“种侯可知,朕和众位相公,最欣赏你的一点,是什么?”
“臣惶恐。”
“便是你知进退、懂礼仪。”官家温和地说道。
种沂忽然打了个冷战,微微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周围人的目光都温和了不少。他禁不住在想,如果今天柔福帝姬执意要跟他回来,或是他方才回答的那句话不是“臣不敢揣测帝姬深意”,官家又将如何发落自己。
柔福之所以能够肆意妄为,是因为她姓赵,而且是个女子,对官家构不成威胁。
至于他自己……一个军功赫赫的外姓王侯……
“好了,你们见也见了、瞧也瞧了,就此散了罢。种侯留下,朕有话同你说。太子今夜便留在宫中歇息,朕和太傅要考较考较你的功课。命岳飞即刻入宫,不可耽误。”官家一口气把话说完。
旁边有人怯怯地提醒道:“官家,再晚上半个时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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