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事物,实乃无价之宝,话音刚落,我便懊悔,暗嗔自己实在市侩。反是被我辱没的男子却是清浅一笑,自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母后留给我的东西,该是我自己去找回来。”
闻言,更是愧疚。只是转念一想,他进宅后未曾更衣,淡睨塞进我手里的一百两银票,我半眯起眸,语气不善:“刚才为什么装成没银子?”
亦不知可是心虚,他未有看我,反若后悔这般大手笔,凝住银票,目不转睛:“余下的五十两,当是赔你的镯子。”
风马牛不相及,我扯嘴讥诮:“听说将军每年的俸禄也就三四百两。今时不同往日,你出手还那么阔绰,小心坐吃山空。”
原以为他犯了东洋人的大男子主义,死要面子活受罪,可听他淡淡报出名下私产,我呛了一下,不知该道自己杞人忧天,还是索性直截了当,问他可是贪污受贿。只……
“我既非贪官,也非清官。”
即使不若归仲元那般权势滔天,可皇帝的近臣,想穷亦难。他爽快承认自己确曾收过别人的贿礼,眼神淡定如初,一脸理所当然,硬是将我即要脱口的笑嘲给堵了回去。
“世风日下。”
虽说水至清则无鱼。纵古朔今,清官要比沙里的金子稀贵,不过贪得这般理直气壮的官吏,也是罕见。张了张嘴,我终是垂首嘟囔:“天下乌鸦一般黑。”
“啊?”
“没啥。”
装老实非他一人所长,我若无其事,摊了摊手。
自幼生在宫闱,又在别国内廷寄身十数年,若是当真如我往昔所见那般不谙变通,反是不合情理。况且令个时时如履薄冰的年轻人成为羲和国的海瑞,亦是强人所难,毕竟名利场的潜规则太多,除非是本便衣食无虞的世家子弟,出身寒微的仕子或如海瑞刚正不阿,宁受排挤亦不忘本,为民请命;亦或为争上游、融入当权的利益集团。兴许我面前的木头便属后者,过去所见的谨慎不过蛰伏异国潜移默化,实则这看似木讷的男人狡黠得很,刚才那般强抱我坐他膝上的登徒子行径许连苍秋亦要自叹弗如。斜睨这个受了贿仍君子坦荡的男人,我似笑非笑:“你过去拿人家多少贿礼,我管不着。不过将来我若登极,发现国库不怎么充裕,最好乖乖把交笔银子出来,否则莫怪我不近人情,拿身边的人先开上一刀。”
这番话若给有心之人听了去,许会在各种非官方的野史上留下一笔茈承乾乃见钱眼开的流氓女帝。听我未即帝位,先谋抄家,望着我不甚友善的讳深笑意,朱雀守淡笑摇首:“一个君主不会容忍近臣成日敛财聚宝,中饱私囊。我受的贿礼皆得先帝准允。”
似有玄故,可亦非每个君主皆是如此,我慢条斯理,摇头晃脑:“也不是没有这样的皇帝。”
清朝的乾隆帝便是这样一个坐视宠臣疯狂敛财的皇帝,明着睁只眼闭只眼,实则将那著名的大贪官和|当作私人银行,待到嘉庆帝即位,便将金山银山抄了来,供他们爱新觉罗家继续高枕无忧,做世间最有钱的地主k淙槐绕鹁怪的乾隆帝,先帝不至这般老奸巨滑,可若非生不逢时,兴许亦能一展拳脚,“能压着性子做个中规中矩的皇帝,爸爸还真沉得住气。?br /
先帝离世之前,我曾心血来潮,唤了一声爸爸。初时不明就里,后知是父亲的意思,亦不追问我从何听来这新鲜的称谓,欣然嘱我往后这般叫他,说是听起来像对寻常人家感情很好的父女。现听我复又提起,彼时亦然在旁的朱雀守神色渐黯:“世家历经三代,根基稳实。先帝深知不可打草惊蛇,所以终此一生,皆在釜底抽薪。”
叁章 · 锦瑟 '四'
记得以前看《三国志》的时候,曹c征讨马超、韩遂,两人不敌,提出割地求和,曹c便向底下的谋士征询意见。最是懂得韬光养晦的贾诩道是伪许之,继而离之。未想异曲同工,到了另一个时代,身边亦藏着这样一个擅长离间之计的人物,欲擒故纵,授意近臣假意受人收买,斡旋矛盾本便尖锐的世家之间,探听虚实。
“先帝本有打算铲除梵、应两家,削客、归二氏,令之互相牵制,然后化整为零,分封两家子嗣,令之离心离德。”
颇若汉武大帝的推恩令。可惜先帝唯一的失算之处,便是素来不露山水的幺子。一步错,满盘皆输,堂堂一朝天子因此身陷寒室,受尽折磨,亦令小人趁势坐山观虎斗。确是……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隐在暗处的小人确是令人防不胜防。不过先帝往日釜底抽薪,不失为架空权臣的良策,慨然颌首,我笑道:“爸爸如果生在我那时代,许能成为曹孟德那样的大人物。”
“曹孟德?”
听我提及另个闻所未闻的名字,朱雀守扬眉惘惑。我淡笑:“是我那个时代的历史上一个颇受争议的乱世j雄。”
已近子夜,当是进屋安置,可睡意全无,索性对朱雀守讲起那个三国鼎立的乱世。在我那时代,权者多将三国的历史化的《三国演义》当作范本,习得出奇制胜的谋略,借以为人处事。而拥着我的男子既文且武,神情专注,听我道说险象环生的战事,间或一声慨叹,似有若无的撼色,仿是恨不能生为其中的风云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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