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洲很认真地回答我:“我晓得商品社会欺诈成风,好人难有好报。”
我补充道:“比如,挤公共汽车。你文明,你就只有等下一辆!你再文明,你就还得等下一辆!没有任何人会因为你不挤而礼让你!”
“但是,桃花源的理想还是很美的,假如社会可以有一个行善链,哪怕这个链永远接不下去,但总得有人做这第一个链条吧?比如,刚才坐公共汽车,我们没挤,不也上来了吗?而且,我想,我是会有好报的,不在今生,也会在来世。”
我不屑地看他一眼,不无讥讽地一语双关:“只怕人家把你这个活雷锋当成真骗子呢!”
“敢情你是这么看我的!”在傍晚的暗淡微光里,我仍然看到方子洲的脸红了,而且红的像一个大大的番茄一样。
当天色已经擦黑,周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问:“你真的不恨我?”
方子洲笑了:“我为什么恨你?”
“因为,我一直把你当作一个大坏蛋,一直想报复你,而且也没闲着!”
方子洲摇摇头:“我说了,你可别不高兴!”
“你说。”
“孙悟空蹦达出十万八千里的时候,如来佛正看着他呢!”
我不屑地反驳:“你是说,我怎么做,为啥子要做,你都明白?我来这儿做啥子、啥子时候来,你之前就一清二楚?”
他却笑而不答地点点头。
我诧异了:“你到底是干啥子的?”
方子洲也诧异了,笑答道:“你不晓得?我是记者!上次在京港娱乐城我就说过的。”
我冷笑两声,揭露道:“上次派出所的警察同志也说了,你这个记者只是松散型的!跟《京兴晚报》没任何人事隶属关系,充其量只能算他们的一个自由撰稿人!”
方子洲被我揭了老底,尴尬地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我的好奇心空前高涨起来,立刻穷追不舍:“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一个大男人,从天竺支行辞职出来之后,到底混得怎么样?你靠啥子为生?”见他不答,我又补充一句,“我是说,你靠啥子获得生活来源?”
方子洲被我急了,吭吭哧哧地一个劲儿支吾:“我一个人支出很少!比如,你出门打车,我就坐公共汽车,有时候索性连公共汽车都不坐!”
我再冷笑一下,继续揭露:“你一个照相机、一个摄像机,这么高档,得值多少钱?怎么也要十万八万吧?胶卷、录相带不停地使,又需要花多少钱?”
方子洲又不说话了,尴尬得一个劲儿地咽口水。我立刻感觉自己像一个在万马军中取得敌方上将脑袋的英雄,志得意满起来了!但是,而后我又感到自己有一点过分,甚至有一点讨厌:我真是对这个男人太刻薄了,给这个男人的自尊心没留下半点舒缓的空间。同时,我还感觉,虽然我依然不能了解他,但是,与他的相处,的确给我自己带来了几许的惬意、几许的轻松和几许的温馨。
我俩时而一前一后,时而一左一右地漫步在海边。我像个哑巴,而他则像个聋子。我俩不谈学习、不谈周围的趣闻逸事,更不谈理想和未来,可以说,我俩什么也没有谈。我望着那黑蒙蒙的大海,数着天上的星星和远海的船灯,听着海的涛声,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此生从来没有过的释然。
不知道方子洲是怎么感觉我的。大概能有我这么一个美女陪着,即便这个美女性格不好,经常不给他好脸色,甚至忽然之间就一言不发,他也是快乐的。因为,我俩一块儿听潮漫步,一块儿忘却了吃晚饭,一块儿忘却了时间的存在。
在他把我送到招待所门口准备离去的时候,我望着他的脸,玩笑着挑衅道:“你为啥子要留胡子嘛?”
他很认真地反问:“难看吗?”
我顽皮地打趣道:“络腮胡嘛挺酷,像个艺术家!”
“那嘴上的胡子呢?”他依然认真地问我,手还不由自主地摸住了自己的八字胡。
“酷过了头!真像个大坏蛋!”我咯咯一笑就进门了。
天上飞来大板砖
我像个傻瓜一样,一连在招待所里等了几天,天海公司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来搭理我。我去过几次电话,他们也总是一句话:老板不在,让我耐心地等着。我便想直接搬出孟宪异,压压这些小鬼。方子洲不是确认他现在还是这儿的头头,而且就在天海吗?
我试探着问他们的人:“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叫孟宪异的老板?”
对方迟疑了片刻,用很虚伪的语气敷衍我:“柳小姐,俺来得晚,对公司里的情况,还不是很清楚!”很狡猾地把我的问题绕开了。
我被撂在了招待所,整个一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倒是方子洲帮了我的忙,他引导着我,找到了远飞集团天海公司的房地产工地,也算不使我枉来一次。
没想到,因为我昨天关于方子洲胡子的一句玩笑话,他的胡子却惨遭劫祸。今天他竟然把自己那酷过了头的八字胡刮掉了。人除了显得年轻、精神,也更艺术了!
天海公司的房地产工地是一座倚山傍海的建筑,极目远眺是浩瀚的东海,海平线上,海水因阳光的照s,鳞波闪烁,耀眼而迷人;不远处的海面上,几只白肚皮的海鸥,自由自在地翱翔着,时而发出几声空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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