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苏楠长途驾车过于劳累,所以找了些玩笑话让她解闷。
其实,车过了石家庄的时候,我的眼便一次次盯在那个“距??还有??公里”的公告牌上。越往北走心跳越快,难怪古人把“近乡情怯”这个词造出来,闹了半天是为我准备的。
天黑之前,汽车驶下高速公路进入市区,渐渐听到了鞭炮声。
离开故乡才半年多,看着眼前的街景,我的泪水有点不听使唤。说真的,大学四年在外地,回家的时候都没有此刻的感慨。
苏楠说:“给妈打个电话吧,就说我们到了,让她放心!”我说:“别打了,说不定她早在门口冻半天了,还是快些回去吧!”
我家住在旧市委大院里,那是一排排整齐的平房,院子很大。
我们一下车,父母就迎上来,看样子真的等了好半天了。
母亲和苏楠抱在一起,亲热得无法形容。
我说:“快让苏楠进家吧,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累坏了。”
苏楠说:“我不累,把后备箱打开拿东西吧!”
我拿过钥匙打开后备箱,里面大包小包大盒小盒塞满了。
我笑着说:“苏楠,你这是救济穷人吧?有一点我还没有告诉你,我们家虽然在这儿不是首富,排名至少也在二百名以内。”
苏楠说:“真的吗?”
我搬着东西说
:“进家你就知道了,让你大吃一惊!”
果然,苏楠一跨进门惊诧地说:“妈,咱家闹了半天是在古玩店里住着呀?”
母亲笑着说:“这全是你爸的心肝宝贝,他看见这些东西,比看见他亲生儿子还亲。”
我说:“苏楠,我们家没别的,四间屋除了厨房和卫生间,连床底下都是文物。”
苏楠感慨地说:“这确实能值很多钱了。”
我指着架上一件彩瓷,卖弄地说:“去年有人出价120万买这只包袱瓶,我爸就是不卖,而且多少钱也不卖。”
苏楠诧异地问:“为什么不卖?”
我嘻嘻一笑说:“舍不得,给我留着呗!”
父亲说:“你别想了,将来我全部捐给国家。”
我着急地说:“爸,这可是咱家几代传下来的,我爷爷传给您,您再传给我,这太顺理成章了。再说了,您身上的美德我是一点儿也没继承,想凑合着继承点缺点儿吧您又没有。好歹咱们父子一场,您就把这些东西传给我得了,我保证将来原封不动传给我儿子,我向您保证,我就是穷得到苏楠那儿要饭也不卖。”
我正嘻皮笑脸嚼舌头,电话响了。
母亲对我说:“准是老鼠打来的,今天他都打了八遍了,问你回来没有。”
老鼠是我高中最要好的同学,上学的时候,我们在学校集体宿舍钻过一个被窝儿。
果然是老鼠,我听着他的声音哈哈大笑:“喂,老鼠,我是猴子,我刚到家,怎么着?是你来还是我去你那儿?去你那儿?不行,我家里来人了出不去,这样吧,先憋一晚上,明天早上你等我,我给你爸妈磕响头去!”放了电话,我发现苏楠在笑。我问:“笑啥?”
苏楠忍俊不禁地说:“我还不知道你另一个名字叫猴子呢?”
“嗨,那是我小时候的外号,我从小在姨妈家长大,因饥寒交迫身材羸弱得名。”
58
这就是大年三十的夜了。
满满一桌丰盛的酒菜,房间里挂着一盏盏新糊的红灯笼,窗外响着一阵紧似一阵的鞭炮,过大年的气氛真好。我象孩子那样,心里一阵阵地痒。
春节联欢晚会上歌星卖劲的歌唱比窗外的炮声力道小得多,我干脆把电视关了。
席间电话不断,大部分都是我的同学打来的,而且都是一句话,虹子来了没有?啥时候到的?苏楠陪母亲喝了几杯红酒,脸上有些显色。我刚要劝她少喝,她突然对我说:“你也该给人家打个电话了吧,省得她惦记。这事还用我提醒?”
我急忙站起身来说:“光顾着慌年,把这茬忘了,赶紧打。”我拨通了璇璇的手机。话筒里传出激动的声音:“是你吗?你到家了吗?”
“刚到,挺顺利的,你好吗?”
“不好,我想你。”
“我也是。”
“我怕过不好年了,心里难受。”
“别,多陪陪你的父母。”
“他们都到朋友家去一天了,现在就我一个人呆着。”
“那怎么办?我现在又不能回去。”
“你别管我了,在家好好玩儿吧,别忘了替我问候苏楠姐和叔叔阿姨春节好。”
“一定。”
“知道我多想你吗?我都后悔没跟你回去了,我要跟你回去哪怕住在酒店里不在你家露面都行!”
璇璇说着带了哭腔。
“别这样,过几天我就回去了。”
“西门,我好想你,求你也想着我好吗?”
“我会的,其实我的心情和你一样。”
“现在我知道对你的爱有多么疯狂了,没有你,我都懒得活着。”
我喉头一哽,不知该怎样和她说。
璇璇说:“好了,我不愿意让你伤心,我挂电话了,祝你春节愉快,亲爱的!”
话筒里沉寂了片刻,终于响起“嘟嘟”声。我能想象出璇璇此刻伤感的心情,想象出一个偌大的房子里她蜷缩在沙发或者床上孤零零的身影。于是,我在心里又多了一份牵挂和歉意。
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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