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蹊跷。
片刻之后,他跟随广晟离开了牢狱。
薛语跟在广晟身后半步,两人都是那般不疾不徐的步伐。
“侯爷是想看什么?”
薛语连续问道:“又看到了什么?”
广晟停住脚步,看着他的脸,冷然道:“我要看到的是他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侯爷的意思,是我们大理寺看管不力,人犯会有闪失?”
“薛主簿言重了,大理寺乃是三法司中清贵之地,我只是担心,若是此人有所闪失,那些火炮轰击案之类的大逆事件,就彻底死无对证了。”
广晟目光清澈而笑,“那下官的些许功劳,也就变得不值一钱了,就连薛主簿你,也是要在圣上面前减分不少。”
他笑着看向薛语,貌似无意的闲聊道:“对了,我仿佛听说,宫里有人在圣上面前吹风,说向来只有锦衣卫一家侦缉监察百官,实则是一手遮天,建议再搞一家类似的衙门。由公公们来管着。”
他怎么会知道!
薛语心中惊愕狂震,双拳不由的攥紧,却装作若无其事道:“是吗,竟有这样的事?听说侯爷原本在旗手卫当差?还是您消息灵通啊,宫里的这些新闻,我们竟是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薛主簿太过谦了。”
广晟意味深长的笑着,走出了最后一道门禁,“听说宫里的使者多次来你这探望,薛主簿拥有如此人望,青云直上指日可待。”
“到时候。也许这大理寺都未必放得下你这尊大佛——只怕你很快另有高就了吧。”
广晟的话在旁人听来。都是一些无意义的恭维之词。听在薛语耳中,却是激了无尽的惊涛骇浪!
广晟回过身来,瞥了一眼有些心神不宁的薛语,拱手笑道:“薛主簿请留步。我这不速之客就此告辞。”
目送着他的身影远去,薛语的眼神幽远而冷厉——
他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无意的巧合,还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
半晌,他才回过头来,踏上了月亮门旁边的鹅卵石小路,若有所思的踱步,心中却始终记挂着此事。
白墙朱壁连绵方正,将整个大理寺切成方方正正的块状,大气恢弘连绵半条街。玄黑色明瓦上雕刻朱雀青龙玄武白虎四圣兽,飞扬的顶端挂有铜铃,风吹起时带起一阵清脆响声。
这里,在他年幼时曾经来过一次。
那时候,胡闰胡叔父。还只是大理寺少卿,他跟随父亲来拜访,亲眼见到他断案如神,意气风发的模样。
年少时的他,虽然对胡叔父处理家宅之事有所诟病,但满心里希望自己将来也能像他这样,执掌大理寺,斟决天下重案。
奇妙的命运,终于将小小少年的憧憬化为了现实——即使,是以如此荒谬离奇的方式。
他放弃了引以为傲的景姓,伪造了身份来历和一切宗籍,成为了这里的一名主簿,如今,因为陈洽对此案避讳,称病在家的缘故,更是让他暂时执掌了局面。
只是暂时而已。
但就算他今年下场金榜题名,甚至考上了庶吉士,要想真正掌握整个大理寺,仍然需要十几二十年的论资排辈,步步耕耘。
胸中的怒火,日以继夜的炽燃升腾着——他不愿意等,也等不起。
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一条一步登天的捷径,一个被士子清流们看做是歪门邪道的办法。
在锦衣卫之外,开设另一个特务侦缉衙门,然后彻底控制、掌握它!
这个设想,早在他设下重重陷阱与杀局,将锦衣卫和纪纲算计在内的时候,就已经在脑海里渐渐形成。
这几日,锦衣卫失势倒霉已成定局,而他与宫里的几个宦官,也越发热络,简直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这个侦缉监视百官的衙门,必须由宦官们来掌握,他们才是皇帝真正的心腹亲信,才是真正值得信赖、不会叛乱谋逆……他提出的这个想法,让那位张公公十分赞赏,已经回去联络自家师兄弟,到朱棣面前去造势煽风。
太祖皇帝在时,严厉禁止阉人干涉朝政,但朱棣夺位之变,身边太监如郑和等出力不少,当时建文宫里的太监也为他做内应打开宫门,事后也得到厚赐,因此经过这十几年,太祖皇帝的训令,已是名存实亡——御马监的太监,甚至掌握着一万多弓马齐备的精锐之士。
这些宦官阉人听到能获得如此权柄,必定会积极在朱棣面前争取,目前传来的消息,已是十拿九稳。
薛语甚至连这个新组织的地点都想好了。
“可以就近设在东华门附近,名字就低调点,就叫做东缉事厂吧。”
他心中思量齐备,又想起广晟方才那话中之音,略微皱眉又松开,“大概是因为他在宫里厮混,听到了些什么风声,也想分一杯羹吧。”
话虽如此,他却对这位济宁侯起了三分警惕——他的话中之意,是要保住纪纲的命,还是单纯怕他被灭口,削弱了他的救驾之功?
纪纲……
唇齿之间滑过这个名字,他的面色就变得阴沉下来,眼中闪烁的两点憧憧火光,宛如九天惊雷般灿亮吓人。
他停住了脚步,眼中闪过隐秘而复杂的怒焰——无穷的怨愤将周身血脉都烧得滚烫,简直下一颗就要奔涌而出,那般深入骨髓的恨意,简直可以让他丧失所有理智!
注:东缉事厂简称东厂,大家应该都听过。这个组织其实是在永乐十八年建立的,但为了剧情需要本书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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