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尘嚣的快乐,仿佛坐在高速旋转的木马,背景飘浮起来,一切都离开了,都抛在了脑后。他的汗水不断滴到她的脸上,深山木蕨的气味笼罩着她,他们紧紧相拥,直到最后的战栗。
皮皮轻轻地喘气,一场剧烈的动运令她几乎直不起腰来。她勉强站起来穿上衣服,发现贺兰觿仍然躺在地上,枕着双臂,仿佛在回味刚才的一切,不禁踢了他一脚:“元气吸够了么?可以起来了么?”
“一次不够。”
“什么?”皮皮的脸噌地一下红了。
“你听见了。”
“贺、兰、觿!”
皮皮抬起腿,恨不得将他一脚踹飞,不远处的门边,忽然有人鼓掌。
“精彩,太精彩了。”
黑暗中走出来两个人:鼓掌的那位一脸坏笑,是修鱼峰。剩下的一个满脸通红,一直低着头不肯看人,是修鱼稷。
鼠洞真的就是一个洞。
在地底深处,没有窗,没有光,连空气都好像没有多少。皮皮和贺兰觿被麻绳捆成两只粽子扔了下来。
紧接着,头顶沉重的铁门就关上了。
洞里也不是全黑,土壁上有一些苔藓发出亮绿色的萤光。里面的气味比腐臭的刑室好不了多少,跟c城地铁隧道里的味道十分相近,只是更加浓郁。
皮皮在黑暗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上个月我还好好地活在c城,早饭是豆浆油条,中餐是一荤一素,晚上还能吃到我奶奶烧的豆瓣鲫鱼。我是抽了什么风啊,听了你的煽动,让我今天命绝于鼠腹?贺兰觿,你对我这样的下场难道就不感到一丝丝的愧疚么?”
“关皮皮,在这么脏这么臭的地方谈人生,你真能优雅。”
蓦然间眼前多了一道白光,祭司大人的尾巴出现了:“就算你想谈,也需要解放一下双手吧?”
狐尾在空中灵活闪动,像只灵巧的手指,快速地解开了绳扣。两人忙将套在全身的绳索一一拆落,扔到地上。
洞只有一人来高,皮皮勉强可以站直,贺兰高出她一个头,只能弯腰。两人往前走了几步,被一道木门挡住。木门的那边传来嘈杂的声响。不知是木门太厚、泥洞的隔音效果太好、还是离得太远,那声响开始的时候就像潮声一样不引人注目,渐渐地越来越清晰,呈现出越来越多的细节,可以从潮声中分辨出一个个的个体。如咖啡里喁喁交谈的人声,如球场万人的呼声,海浪般忽远忽近——
皮皮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是什么声音?”
“老鼠。”
她开始胡思乱想,心砰砰乱跳,仿佛三千只老鼠一下子钻进了脑子,怎么也淡定不了。皮皮不安地啃着自己的指甲,弄出很大的声响。
贺兰觿瞥了她一眼,将手指从她嘴里拿开:“你是想在老鼠咬死你之前,先咬死自己么?”
☆、第66章
皮皮不由自主地往墙壁边挪了挪,地上发出喀喀的响声,低头一看,自己坐在一堆厚厚的白骨上。因为洞中光线不好,还以为是些石块。那些白骨干净得好像实验研室里挂着的标本,被老鼠洗劫之后连点肉末都没留下。
皮皮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忽然一把抱住贺兰觿的胳膊,大声道:“贺兰觿,今天你我死在这里,也算是有缘分,在死之前,请满足我最后一个心愿!”
他歪着头看她:“你有什么心愿?”
“告诉我,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说呢?”
“假的。”
“那就是假的。”
“贺兰觿,说真话!”
“你觉得我是假的,我就是假的。你觉得我是真的,我就是真的。爱情这种事,无非是你的感觉。”
“贺兰觿!你真是无耻之极!都到这种时候了还在骗我?”
木门外的潮声越来越大,喁喁的鼠声正向他们涌来。
“贺兰静霆在哪?”皮皮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他,“告诉我,让我死个明白。”
木门开始吱呀吱呀地向上移动,洞与门之间,多了一道缝,那声浪明显地大了十个分贝,仿佛一道向他们开来的火车——
“别吵,皮皮,让我想办法。”贺兰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时间不多了,你不要大喊大叫地像发疯一样,行不?”
话音未落,“啪”,脸上挨了皮皮一掌:“我就是疯了!你不告诉我,贺兰觿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先咬死你!我现在就咬死你!”
皮皮跳到他身上,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贺兰觿疼得“噢”了一声,双手死死地抱住她的头:“皮皮,镇定!听我说,你知道野兽除了怕饿,还怕什么吗?”
“不知道!”
“怕受伤,野外受伤就意味着死,或者意味着被别的野兽吞吃!”
皮皮开始尖叫,贺兰觿用力地摇晃着她:“等下老鼠过来,你抓到一个就咬一口,然后扔回去。”
“我什么也不做!你不告诉我贺兰静霆的下落我就死在这里,你也别想跑!你这只臭狐狸!记住这个量词,只!你只配用这个词!”
“关皮皮你是有多健忘?”贺兰觿吼道,“那天在山顶上,我就说得很清楚,你帮我救出东灵,我就还你贺兰静霆。如果贺兰静霆已经死了,我还怎么还你?他当然还活着!”
“还活着?”皮皮神经质地看着他,神经质地笑了,“他还活着?你别骗我,贺兰觿你要骗我,我变成鬼也要找你算账!”
“活着,我向你发誓,他还活着。你还能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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