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十三又道:我听说湖州的铁佛塔前些日子遭了雷击,焚毁大半,可有此事
夏浔有些疑惑地道:草民只听说湖州有铁佛寺,飞英塔,没没听说过什么铁佛塔呀,遭没遭雷击,草民更不晓得,虽说草民自幼就生长在湖州,却还从未进过湖州城呢。
张十三与冯西辉碰了个眼色,抿起嘴不说话了。夏浔一面小心应付着,心里也在暗暗揣测着这四个人把自己带到小酒店来的目的:这四个人的组合也未免太古怪了些。一个是衙门里的官、一个是富富态态的员外、一个是满面沧桑的掌柜,还有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这样的四个人,不可能是剪径的强盗,而我如今身无分文,比叫花子还惨,他们抓我来做什么事非寻常必有妖
冯检校见他有问必答,十分乖巧,不禁满意地笑了笑,他拿起安员外刚刚写就的一份状纸扔下去,说道:夏浔,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夏浔并不接状纸,只是俯首道:回大老爷的话,草民不识字。
字是繁体的,其实大部分繁体字夏浔都认识,偶尔有几个不认识的字,联系上下文的意思他也能看下来,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份是不应该识字的,所以他连片刻的犹豫或者接状纸的动作都没有。卧底训练条款自我保护类第一款第八条:你的行为举止应符合你所使用的身份,仅仅改
变外表是不够的,必须从内心变成你将要扮演的角色,能瞒过你自己,才能瞒过别人。这些条款夏浔早已倒背如流,上一次卧底失败的血的经验,更把这一切深深地镌刻在他的脑海中。
冯检校本就不认为他应该认识字,遂嘿然一笑,说道:这是一张状子,是这位小哥儿替他家主人鸣冤告状的。
夏浔怯然道:是,只是不知大人把这状子给草民看,是什么意思
冯检校淡淡地道:你不清楚或许等你见过了他家主人的尸首,你就会明白了。
刘旭和张十三临时客串了衙役,把杨文轩的尸首抬了出来,夏浔见到杨文轩的时候,真的是大吃一惊。在那个时代声讯传播远不及后代,两个长相完全一模一样的人,是当时是很难得的经历,见了的确够让人惊奇的,夏浔却不然,虽说若是路遇一个长得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人会叫人有种新奇的感觉,却还不致于让他大惊小怪,可这与他形貌相同的人若是一具尸体,那么他想不吃惊也不成了。
冯检校沉声道:这一位乃是我青州杨文轩杨公子,是一位有功名的诸生,你这刁民见他与你形貌一般,顿生歹意,意欲杀人冒充,以便诈取钱财,是以将他杀死,这位小哥儿就是苦主,那位安员外和刘掌柜就是目击证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冤枉草民冤枉
夏浔又惊又怒,大声喊冤,冯检校却哈哈大笑:夏浔,你纵然不认,此事也是铁证如山,一旦报官,你是有死无生蝼蚁尚且贪生,本官料你不愿走这条死路,本官还为你安排了一条生路,你可想知道么
夏浔悄悄抬起的膝盖又不着痕迹地落了回去,双臂却仍暗蓄着力道,懵然问道:不知大老爷说的是什么生路
冯检校沉声道:关于此人的身份,本官并没有诳你,这个人的确是我青州府的富绅,名唤杨旭字文轩,他意外被人刺死,而他对本官是有大用的,本官见你与他形貌一般无二,有意让你冒名顶替,替本官做事,你答应么
张十三道:这可是富贵天降啊,只要你一点头,不但没有杀身之祸,从此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一步登天,成为人上之人,这样的好机会,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我
夏浔有些畏惧地看了眼那具尸体,冯检校笑道:你不必担心,本官并非歹人,不会让你做些作奸犯科的事情,实话对你说吧,我们四人,包括这死去的杨文轩公子,其实都是钦命上差
夏浔愕然道:钦命上差
冯检校道:不错,刘旭,亮出你的官身和腰牌,叫他看个清楚
早已做好准备的刘旭称喏一声,立即宽去外袍随手弃于一边,里边露出的赫然是大红的官衣,盘蟒飞鱼、腰系鸾带,鸾带上又挂一块腰牌,他从怀里取出一顶乌纱,撑开了端端正正往头上一戴,平庸、平凡、貌不惊人的小店掌柜,刹那之间竟是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夏浔茫然地道:不知老爷这是哪个衙门的差官
心底里他却是暗吃一惊:锦衣卫胡大叔不是说锦衣卫已经被洪武皇帝裁撤了吗
草民草民听爹爹说
夏浔结结巴巴地说出了疑问,冯检校嗤之以鼻:那不过是无知小民以讹传讹罢了。
冯检校晒然道:朝会、巡幸,卤簿仪仗,侍从扈行,还有宫中宿卫的分番入直。朝日、夕月、耕藉、视牲时皇上身边的护卫,所有这一切,是由天武将军天武将军就是大汉将军,主要职责是把守午门以及充作殿廷卫士,多由功臣子弟组成。永乐年间才改称大汉将军、校尉和力士来完成的,而天武将军、校尉和力士,皆隶属于锦衣卫,裁撤难道皇上不需要卤簿仪仗、不需要侍卫当值了么
夏浔讷讷地道:是,是,草民草民是听爹爹说的
冯检校道:民间倒是有这种传言,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洪武二十年的时候,皇上当众焚毁了我锦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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