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母及姨妈们,万不能令他们在大变之际遭了池鱼之殃;盯住几位道德模范,不要叫他们在靖北王受降前随随便便自尽殉了;
……
手中素笺递给王爷,嘴里说的却是无关的话:“唉,子释这笔字……看完了必须烧掉,这叫我怎么下得去手?”
长生瞅一眼:“还能更好。这是没力气好好写,缺点劲道。”
又瞧两眼,问:“他这些意见,你怎么看?”
“属下正在揣测,子释他……为什么这样想。”
“他为什么这样想?我不妨告诉你。”长生眼神投向空旷处,缓缓道,“他刚才跟我说……他说这里头,有私情,有公义;有小恩怨,有大是非;有一时之利,有长治久安;有百年功业,有千秋运脉——他问我选什么。”
庄令辰低声重复:“一时之利,长治久安;百年功业,千秋运脉……”又从王爷手上把几张纸拿过去,“关于锦夏皇帝和太子,他的意见是:“能生降则勿死败。降必安之。”殿下,咱们之前的想法,这对叔侄……自杀最好——”
赵家叔侄不比涿州黄氏,那是如假包换正宗天子。这血脉一日不绝,就永远断不了某些顽固分子的痴心妄想。搞不好死灰复燃,没完没了,难以收拾。从靖北王方面考虑,哪怕他们不肯死,受降之后也要设法制造个自杀假象抹过去才行。
再说了,锦夏皇帝赵琚与靖北王之间……
忽忆起当日定远将军谈及兰台令李免时的种种鄙夷辞色,庄军师心头一凛。私情公义、恩怨是非——原来如此!他竟不惜采取这样的方式,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一个立场逼着殿下自己放弃另一个立场。
何等意蕴深沉,用心良苦……
几番琢磨,慎重开口:“子释建议生降而安之,属下觉着……至少有这么两层意思:用这件事告诉天下人,皇帝太子都降了,还有什么人不能降?靖北王连前朝皇帝太子都容得下,还有什么人容不下?眼前看,要养着看着这样两个人,确实比较麻烦。但是如此一来,夏人中若还有谁想要反对殿下,恐怕再找不出蛊惑人心的由头;对顺京而言,这二位全须全尾降了殿下,也是个十分微妙的震慑。这一着的好处,也许,时间越长,才越看得清楚……”
长生顺着庄令辰的思路往下想,隐约觉得“生降死败”四个字仿佛还有什么更深的用意,一时却无法透彻领悟。心道暂且存疑吧,反正他迟早会说。就算他不说,自己迟早也能明白。
就听庄令辰继续道:“一时之利、长治久安,此之谓也。属下等着眼目前,惠及数载,而子释着眼后来,除患百年。故此他提出的办法,多是看起来最麻烦的办法。”
微叹:“因为一时看不见足够的成效,很容易让人以为没有必要。所以属下之前一直在揣测,子释为什么这样想。”
再叹:“由此可知,鼠目寸光与高瞻远瞩之别,何止天壤……”指着素笺上几行字,“譬如宁氏父子如何处置,子释提出的,堪称天底下最麻烦,”笑,“世人眼里,大概也是最不讲信义的办法。”
长生点头:“他的意思,要不惜代价,以利诱威逼相济,高爵厚禄相诱,哪怕许其日后据蜀为王自立,务必使宁氏父子为我所用,拱手将西京送上。”
“是。“若太师固执难动,尚有金吾将军”——原来国舅父子也不完全是一条心。”
王爷军师都明白,父子不是一条心,这才正常。
““城破之日,即是宁氏授首之时。”这是不许他们活到投降之后了。宁氏根深叶茂,爪牙无数,即便一时为利欲蒙蔽,疏于防范,想要一击即中,斩草除根,也殊为不易。况且这过河拆桥……咳,未免太快了些。再怎么做得隐秘,只怕也瞒不住。如此失信,难保西京降臣人心不稳……”
“他的理由是什么?”
“呵,子释在宁氏父子姓名后,只批了三个字:“国之蠹。””
“嗯。”
见殿下不发表评论,庄军师继续谈看法:“宁氏父子乃国之蠹虫,天下皆知。一开始,我以为子释是要殿下做给天下人看,不管他如何有用,如何好用,殿下也绝不用此等奸佞小人。后来再想,若只是如此,一旁撇开即可,何必如此着急杀掉——倒像是过了这个时辰,就不好杀,乃至没法杀了似的……”
说到这,庄令辰停住,抬头瞧着靖北王。
长生并不看他,思索着慢慢道:“我听说……“蠹”乃木中虫,穿食器具,一旦孳生,遂难禁绝。你说得没错,不抓紧时机彻底消灭,让成了精的蠹虫有机会从蛀空倒塌的老树爬到枝繁叶茂的新树上,还真没准就不好杀,乃至没法杀、杀不绝了……”一笑,“他做了这许久的兰台令,防虫除蠹,分内本职,自然熟悉蠹虫习性……”
面上笑着,心中却有些发苦。西京城里这一大串蠹虫,关系复杂得很。不但夹杂了若干蝇蛆蟑鼠,还拴着好些无辜的花草枝叶。那许多盘根错节,欲理犹乱,难怪他要我在事情将定未定之际,索性趁乱下手,肃清摒除,省得夜长梦多,别生障碍。
——刀已磨快,专斩乱麻。
只是,所有这一切,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免李子释,本就是西京局中一颗子,靖北王网上一个洞。
可恨他非要提前看得那么清楚,叫人作难。
会有多少杀伐决断情非得已,又会有多少细枝末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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