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等着列车驶过。这是他见过的最长的列车——几乎有二百节运货车厢,列车头
尾各有一个机车,中间还有一个机车。列车上没有一点儿灯光,甚至没有红s和绿
s信号灯,他沿着钢轨悄悄地、迅捷地溜过去。列车顶上隐约现出机枪旁边士兵的
身影。
半夜以后,大雨倾盆而下。霍·阿卡蒂奥第二不知道他跳下的地方是哪儿,但
他明白,如果逆着列车驶去的方向前进,就能到达马孔多。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路程
,浑身湿透,头痛已极,他在黎明的亮光中看见了市镇边上的一些房子。受到咖啡
气味的引诱,他走进了一户人家的厨房,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正俯身在炉灶上。
“您好,”他精疲力尽地说。“我是霍·阿卡蒂奥第二·布恩蒂亚。”
他逐字地说出自己的整个姓名,想让她相信他是活人。他做得挺聪明,因为
她看见他走进屋来时,面sy沉,疲惫不堪,浑身是血,死死板板,还当他是个幽
灵哩。她认出了霍·阿卡蒂奥第二。她拿来一条毯子,让他裹在身上,就在灶边烘
g他的衣服,烧水给他洗伤口(他只是破了点皮),并且给了他一块g净n布缠在
头上。然后,她又把一杯无糖的咖啡放在他面前(因为她曾听说布恩蒂亚家的人喜
欢喝这种咖啡),便将衣服挂在炉灶旁边。
霍。 阿卡蒂奥第二喝完咖啡之前,一句话也没说。
“那儿大概有三千,”他咕哝着说。
“什么?”
“死人,”他解释说,“大概全是聚在车站上的人。”
妇人怜悯地看了看他。“这里不曾有过死人,”她说。“自从你的亲戚——奥
雷连诺上校去世以来,马孔多啥事也没发生过。”在回到家里之前,霍·阿卡蒂奥
第二去过三家人的厨房,人家都同样告诉他:“这儿不曾有过死人。”他经过车站
广场,看见了一些乱堆着的食品摊子,没有发现大屠杀的任何痕迹。雨还在下个不
停,街道空荡荡的,在一间间紧闭的房子里,甚至看不出生命的迹象。唯一证明这
里有人的,是叫人去做早祷的钟声。霍·阿卡蒂奥第二敲了敲加维兰上校家的门。
他以前见过多次的这个怀孕的女人,在他面前砰地把门关上。“他走啦,”她惶惑
地说,“回他的国家去啦。”在“电气化养j场”的大门口,照常站着两个本地的
警察,穿着雨衣和长统胶靴,活象雨下的石雕像。在镇郊的小街上,印第安黑人正
在唱圣歌。霍。 阿卡蒂奥第二越过院墙,钻进布恩蒂亚家的厨房。圣索菲娅。 德拉
佩德低声向他说:“当心,别让菲兰达看见你。她已经起床啦。”仿佛履行某种无
言的协议,圣索菲娅·德拉佩德领着儿子进了“便盆间”,把梅尔加德斯那个破了
的折叠床安排给他睡觉;下午两点,当菲兰达睡午觉的时候,她就从窗口递给他一
碟食物。
奥雷连诺第二留在家里过夜,因为遇到了雨,下午三点他还在等候天晴。圣索
菲娅·德拉佩德把他兄弟回来的事秘密地告诉了他,他就到梅尔加德斯的房间里去
了。奥雷连诺第二既不相信广场上的大屠杀事件,也不相信夜间列车载着尸体开往
海边的恶梦。前一天晚上,马孔多宣布了政府的特别通告,说工人们服从命令离开
了车站,成群地安然回家去了。通告中还说,工人领袖们怀着崇高的爱国热情,把
他们的要求归结为两点:改革医疗设施,棚区修建公共厕所。随后,奥雷连诺第二
知道,军事当局和工人达成协议之后,就急忙通知布劳恩先生,他不仅同意满足新
的要求,甚至建议由公司出钱举行三天的群众游艺会,借以庆祝和解。然而,军事
当局问他哪一天可以在协议上签字的时候,他望了望窗外电光闪闪的天空,装出一
副意味深长的疑虑样儿。
“等雨停以后,”他说。“只要还在下雨,我们就暂停一切活动。”
整整三个月没有降雨,出现了g旱的季节。可是布劳恩先生刚刚宣布自己的决
定,整个香蕉地区就下起了滂沱大雨。这就是霍。 阿卡蒂奥第二返回马孔多的路上
遇到的大雨。一个星期之后,暴雨还在继续。政府的说法重复了多次,通过官方的
各种消息渠道传到居民们耳朵里,居民们终于相信:没有死人,满意的工人回到了
自己家里,香蕉公司暂停一切活动,直到暴雨终止。戒严令继续有效,如果连绵的
暴雨引起什么灾祸,就得采取非常措施,但是军队撤回了兵营。白天,士兵们卷起
裤腿,在变成了洪流的街道上逛来逛去,并且和孩子们一起划着小船玩耍。夜间,
宵禁开始之后,他们就用枪托砸开人家的房门,把可疑的人拖出床铺,送到一去不
复返的地方去。士兵们仍在搜查和消灭罪犯、杀人犯、纵火犯和第四号命令的破坏
分子,可是军事当局即使在牺牲者的亲人面前也否认这种情形,这些家属挤满了警
备队长的接待室,希望知道被捕者的命运。“我相信你们不过是做了个梦,”警备
队长硬说。“马孔多过去没有发生、现在没有发生、将来也不会发生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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