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吉医生老是在学术上与吴医生较劲。我明白他想取得我的支持。怎么说呢?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即走出来,推开隔壁病房的门望了一眼。这是严永桥曾经住过的病房,自从他夜里偷跑出医院在高速路上被车撞死以后,这病房一直空着。
“还没有新病人来。”吉医生在我身后说,“很多家属不愿意送病人到这里来,这是一种很不科学的偏见。”
我知道他又要滔滔不绝地发表见解了,连忙点头说:“是的,是的。”接着便称我还有其他事要出去一会儿。因为我心里惦记着找到董枫赶快去黑屋子察看的事。
走出病区,我站在住院楼门外的台阶上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通向住院楼的林中小径上,一个穿白裙的女人正向这里走来,我心里“格登”一跳,这不正是我昨夜在林中遇见的女人吗?
她走近了,约二十七八岁的年龄,脸型较阔大,所以她用披肩发遮住了一部分面孔,这是一种女孩常见的装扮方式。
“你找谁?”我以医生的口吻询问道。
“我是守护病人的家属呗。”她对我的询问有点儿不以为然,“27床的,龙大兴是我父亲,是你们叫我来守护他的,说是亲人的谈话,对他有好处。”
“哦哦,是这样是这样。”我略带歉意地点头。同时,心里在嘲笑自己昨夜在林中遇见她时的惊恐。看着她进了住院楼,我想,但愿黑屋子里发生的事也这么简单。
我在台阶上等到了董枫。她远远走来时,我看见林yd边几个修剪花木的工人一直对她行着注目礼,我知道这是由于她高挑匀称的身段所散发的魅力。
“对不起,多睡了一会儿。”她说,“我去值班室取钥匙。”看来,黑屋子的人影也让她没睡安稳。她面容有些苍白,一连串的怪事确实让人很难承受。
我们走进了女病区。这里的走廊上比男病区安静得多,因为抑郁型的女病人更多一些,她们不怎么行动,病情发作时一般也就呆在病房里哭或者笑,有的在盆里反复洗一条手绢,有的整天数自己袖口上针眼的数目。
我们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间被称为“黑屋子”的长期闲置的病房,门上的挂锁依旧完好,贴在门缝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纸条也没有损坏。我移到窗边往里张望,董枫也紧张地凑了过来,室内除了一些杂物外,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开门进去后,室内潮气依旧,我首先走到那张废弃的黑沙发边,弯腰细看,这沙发上确实没有灰尘。在这到处都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的室内,只有被人使用过的东西才会这样g净。昨夜,我看见的人影就坐在这沙发上,看来这事千真万确。
“你看,这假发也被人动过了。”董枫指着放在沙发上的那团长长的假发对我说。因为上次我们进这屋里时,曾将这假发的发梢与沙发扶手对齐放好,这样,如果有人动过,就不可能放回原样。
我很后悔,昨夜应该进屋里来,不管那影子是人是鬼,终会有个结果。而现在,一切都是悬案。
“不过,单玲死后,这假发怎么会一直留在这里呢?”我问。
董枫说:“单玲吊死在这里时,头上就没戴这假发。后来吴医生来从绳索上解下了她,尸体就运走了,也许假发就这样一直扔在这里。”
“吴医生后来进过这屋里吗?”我这样问,是因为推想吴医生看见这假发后,也许会将它扔掉的,因为他是为这位脱发的女病人买来的这东西,人死之后,看见它会让人心里不快的。
“谁知道呢?”董枫盯着那团假发说,“总之我没看见吴医生进来过。”
我想起了昨夜看见的人影,垂着头,长发一直散落下来,难道,进这屋里来的人迷恋这假发吗?
“我明白了,”董枫说,“我第一次看见坐在这屋里梳头的女人,也许就是梳理的这个假发……”
“我们走吧。”我拍了一下董枫的肩头说。这一拍让她惊叫了一声。我说:“别太紧张,我已经有主意了。”
黑屋子里确实有人出没的事实,使我推测出两种可能。一是单玲的魂灵返回;二是有其他对这套假发感兴趣的人在此逗留。对第一种可能,我们的科学找不到任何证据;而对第二种可能,我感到自己能找到线索。
大胆的假设是,这事与吴医生有关。昨夜黑屋子里出现人影时,吴医生也恰恰不在家,并且去向不明,这是时间上的吻合;另外,这套假发是吴医生为单玲买的,这种举动明显超出了医生的职责,其中包含的感情因素显而易见。这样,单玲死后,吴医生到这里来哀悼死者也在情理之中,这是逻辑上的解释。
当然,这种假设未证实之前,我不敢向董枫透露半句。因为搞不好,他们会认为我是患了妄想狂的病人。我得谨慎行事才行。
我在住院楼外的林y中漫步沉思,黄昏正沿着树梢徐徐到来。我掐灭了烟头,转身向医院宿舍走去,我想吴医生现在一定在家了。
果然如我所料,吴医生裹着一条大浴巾来给我开了门。他指着客厅的沙发说:“坐一会儿,我换上衣服就来。”说完便进了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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