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现在问我是否紧张,我会回答紧张。如果你问我是否害怕,我也会回答害怕。没有人在死亡面前会坦然。我了无牵挂,却无法放心夕夕,我们相依为命这么些年,最后陪她的却注定不会是我,我一手培养起来的女孩,我宠爱的公主将来会不会有好男人来爱她,这些都是我现在在考虑的事情,你要我如何放心。
二哥,在写信的时候我的心情其实是平静的,但是现在,我泪流满面,因为我看不到夕夕的未来,我不甘心,要我怎么办,怎么办?难道因为我要她避免在幼年承受的伤痛,就要让她在我死后要加倍尝尝吗?不甘心,从我知道癌细胞已经扩散的时候我其实就开始不甘心了,可是我的力量无法与命运抗争,所以我只能在没有人的夜晚一个人哭,作为男人我不该有泪轻弹,但是作为夕夕最亲近的人,我没办法做到。
昨天,我告诉夕夕,我不要葬在这里,把我的骨灰撒了,这个事情我可以做主,就让我为自己做主一次吧。夕夕一下子就哭出来了,然后轻轻的问我,难道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下吗?骨灰也要撒了,那我的身边还能有什么,你走了,我本来就是一个人了,现在竟然连骨灰都要撒了,难道以后你都不要我了吗?小蚊子,你带我走吧,不然留下我,你要我怎么办?然后就默默的开始流眼泪,我的心上仿佛扎了一根刺一样,麻木但是还可以感觉得到钻心的疼痛,我装作不在意的说她看多了吧,怎么台词都这么耳熟!很久之后她擦干眼泪说不小心被我看透了,装深情失败了,然后就出去了,我知道她出去就晕倒了,是被抬走的,但是我要装作不知道,装作没有看见她手上的针眼。我已经停食了,她也停食了,可是我有营养y……她却什么也不吃,这样让我无能为力。
这样的结局是已经无法改变了,我纵然不甘,纵然不放心,纵然不舍得,也无济于事,从我离开的那一天起,将是夕夕开始踽踽独行的开始,直到遇到一个肯为她付出一切的男孩子,那样我一定可以瞑目了。
我不担心,夕夕是个优秀的女孩子,即使脱离了父母她也可以自己很好的生存下去,加上我留给她的,在她有生之年,我自信,我为她已经准备了供她过相当富足日子的资本,而她所失去的只是我,而且这个伤痕将会很难愈合,我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的,她那样恍惚的神态和在我面前那种强颜欢笑,我已经不能去思考她即将承受的伤痛了。
我忽然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另一个我就好了,可以假装陪在她的身边,假装永远不曾远离,可是,除了我还有谁能给她那种熟悉的感觉。
我只是希望,她能够好好的,或者说你们大家都好好的,不要为我伤心,我忽然希望,夕夕能够忘记我了,或者我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那么现在她一定会很快乐。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有一种交待后事的感觉,没关系,其实这就是交代后事,我要坦然,这样,在离开的时候我可以微笑着消失在她的眼中。”
番外
我一向是厌烦医院,尤其是阴气实在很重的,而且那些不好的鬼故事,都是从医院里流传出来的,对了,还有医学院,有泡着尸体的福尔马林缸子,半夜时候会有竹竿似的手趴在缸子上,眼眶和枕骨大孔慢慢的流淌着y体。
都是谣言的制造地。
还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医学生,总是面不改色的讨论那些让人很无语的话题,比如跳楼自杀的人摔倒地面上是脾脏先破裂还是在半空中就已经因为肾上腺激增被吓死了,或是像豆腐花一样的癌变脏器,他们总是喜欢在饭桌上讨论这类话题,所以看到医学部的那群小疯子夹着揉成一团的白大褂,散发腐烂变质的实验室味道出现在食堂的时候,我们总是会远远的避开。
还有他们会很积极的组织一些无聊的活动,让我这个连传单都不愿意用手去接一下的人很是恼火,因为那群尚德济世的孩子总是锲而不舍的跟着你,“同学,今天是世界无烟日,今天是世界睡眠日,今天是艾滋病防治日……”
天天过节,就是不放假,那有什么庆祝的意思啊。
我就是在艾滋病的红色丝带飘满整个校园的时候,遇见了顾宗琪,那时候那个医学部临床八年制的小朋友拿着笔,追着我说,“同学,请你签名,请你配合我们工作。”
那时候我感冒,遭遇了人生历史上第一次流感的侵袭,头昏脑胀中,觉得他们又烦又吵,于是我就抓过笔,在红色的卷轴上,画了两个方框。
想想觉得不是很好看,我又添了几笔,变成了囧囧,然后我把笔一丢,就准备离开,这时候旁边有人惊喜的叫到,“啊,顾老师!”
签名活动前的学生食堂里有连锁饺子店,所以很多老师都会来这里吃饭,见到一两个馋猫也是很正常的,可是没见过这么馋猫的,左手里提大包的一次性餐盒,大概有五盒,我一时间没管住自己的嘴巴,立刻就把内心的感想说出来了,“靠,饭桶。”
我跟自己说话的声音,真的很小很小,食堂熙熙攘攘的人流,怎么都应该是把我的声音深深的埋葬了,偏偏对上一双好看的眼睛,满含笑意。
那个男人比我高了一个头,我在女生中个子已经算是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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