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是睡酴醿抓住裙钗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那一答可是湖山石边?这一答是牡丹亭畔。嵌雕栏芍药芽儿浅,一丝丝垂杨线,一丢丢榆荚钱。线儿春甚金钱吊转!
“是谁家少俊来近远,敢迤逗这香闺去沁园,话到其间腼腆。他捏这眼奈烦也天。咱歆这口待酬言。咱不是前生爱眷,又素乏平生半面,则道来生出现,乍便今生梦见,生就个书生,恰恰生生抱咱去眠。”
三场演完,夏荷心的名字红了半边天,都打听出来原来是琴湘田偷偷教了八年的弟子,怪不得如此完姜。一般人收弟子,教上半年就可以登台唱几句小戏,这八年不让亮相,确实少见。有聪明人就想是不是怕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坤旦落入坏人之手,才藏着的?报馆电台几乎把琴宅的电话打烂,唤茶拔了电话线,才得以安静一下。而门口又围着三三两两的记者,琴太太便吩咐赵老大把好门,不放进任何一个外人。
之琬唱了三场戏,把唱戏的兴致引发了,挨下去虽然没有说日后要怎么,但嗓子痒痒的想唱,便请了老胡来给她吊嗓子。
先唱了几句散板,把嗓子喊开了,老胡等着她示意拉什么牌子。之琬想起这几日的台下都坐着好些戎装军服的人,由不得她不去揣测夏阳的下落。既然抗战已经胜利,他怎么还不回来?是回来了找不到她,要不要再登报寻人?她再没想过夏阳会回不来,也许会战死沙场?她只想着夏阳曾经抱紧她吻得她窒息一般的对她说过的话:等我回来。
想到这里,她便向老胡说:“胡师傅,拉一段西皮二六吧。”老胡应命开弓,幽怨的曲子迟迟疑疑地响起,之琬开口唱道:“可怜负弩充前阵,历尽风霜万苦辛。”刚唱到这里,忽然院子里走进来一个全身戎装的年青男人,戴着军帽,脸色黝黑,瘦瘦高高,一时却认不得是谁。她正想怎么会有陌生人进到后院?赵老大不是守着门吗?再一看赵老大就跟在那军官的身后,脸上是一副狂喜的神色。
之琬蓦地里一惊,把那军官细看两眼,走着碎步,抖着长袖,行到他面前,展袖围着他绕了两圈,眼圈里慢慢红将出来,眼泪也欲坠非坠。那老胡三不管地仍c着胡琴,之琬只得续唱道:“饥寒饱暖无人问,独自眠餐独自行。”
那军官摘下帽子抱在臂弯里,脸上悲喜交集,张口唤道:“菀妹……”
之琬用水袖拭去眼泪,轻轻挥出,搭在他肩上,似唱实问道:“可曾身体蒙伤损,是否烽烟屡受惊。”
那军官又是想笑又是要哭,说道:“还好。”
之琬点头收袖、回身转腰,顺着往下唱:“细思往事心犹恨,生把鸳鸯两下分。终朝如醉还如病,独倚薰笼坐到明。去时陌上花如锦,今日楼头柳又青,可怜奴在深闺等,海棠开日我想到如今。”
夏阳再唤道:“菀妹,我也一直在想你的。”
之琬不理,继续唱道:“门环偶响疑投信,市语微哗虑变生。因何一去无音信,不管我家中肠断的人。”想起自己登报寻人,没个回信;银楼故居两处留话,没个消息,相思磨心,几不曾痛断柔肠。那张氏说得是太对了,便将两句唱词还他道:“毕竟男儿多薄倖,误人两字是功名。甜言蜜语真好听,谁知都是那假恩情。”
夏阳急白了脸,道:“菀妹,你不知道我这几年想得你好苦!”
之琬怔怔地看着他,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抽身甩袖便走,一头撞进琴太太怀里,这下找到了哭诉的人,抱着琴太太就大哭失声。琴太太半搂半抱地拉着她坐在院子里一张长椅上,抬抬下巴,示意老胡和老赵离开,然后拍着之琬,哄道:“菀儿,有人来看你,是谁啊?”
之琬埋着头在琴太太胸前,哭道:“我不认得,你问他。”
琴太太似笑非笑,假意问道:“你是谁,来做什么?”
夏阳恭恭敬敬答道:“琴太太,中国远征军六十六军新编第三十八师新一军少将孙立人师长座下少尉军官夏阳向你报道。我从三七年入伍即在孙师长军中,十月随师长参加淞沪会战,三八年随部队赴武汉,六月参加武汉会战,四一年编入三十八师,四二年四月抵达缅甸,即参加曼德勒会战。至今已有八年。”
之琬听他三年两语说完这些年的战况,这当中有过多少生死关头,又有多少艰难困苦,自己的一点怨恨马上丢在脑后,对他的怜惜超过了自己心里的凄楚,抬头看他,心想怪不得得他变得这么黑了,原来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伏在琴太太耳边问道:“妈妈,你看他可好?”
琴太太笑出声来,大声道:“好,我女儿的眼光还能差得了?不枉你这一等就是等了八年,虽然把菀儿的青春耽误了,但等回来了,也就值得了。”
夏阳知道这话是说过他听的,但笑一语。看紫菀瘦得一把骨头,头发却长过腰下,用根丝绦松松系了,一只搁在琴太太膝上的手,露出细得好似一碰就可折断的手腕,脸色是白里透青,想来这几年过得不曾遂心。
之琬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侧过脸向琴太太道:“妈妈你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琴太太笑嘻嘻地道:“呔,我女儿问了,你是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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