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对“不要脸的狐狸精”展开了围剿。电力公司不久前刚刚调整了电价,几乎每家每户都为涨了价的电费感到不安,正好顺理成章地找到了撒气的地方。不时有人把垃圾倒在女人的门口,还故意大起嗓门:“你要不要脸啊!居然勾引一个中学生!人家还是孩子呢!”
为了维护母亲,足不出户的七岁男孩将门开出一道缝隙,对在门口指指点点的妇人们哭喊道:“你们滚开!我妈妈不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日子并未维持多久,在一个天气挺好的早晨,女人从废弃教堂的楼顶一跃而下,结束了这场为人指戳脊梁骨的纷争。
除了早起去买早饭的方馥浓,当时四周没有人。
十三岁的少年本想立刻叫人来救命,可怎么也难以张嘴发出声音。濒死之人的四肢一下下抽搐,除了溅落满地的脑浆与鲜血,她还shī_jìn了。
这个死状丑陋的女人给他带来了一种痰积泄泻似的难受感觉,也打碎了他曾因她产生的所有美丽遐想。
起床倒马桶的叶浣君是第二个发现的人,随着她一声足以撕破人耳膜的尖叫:“有人跳楼啦!”里弄里的人一下全涌了出来。奇怪的是,当她活着的时候,每个人都咒她去死,可当她真的死了,大伙儿反倒急于表达起自己的同情心来。人们围绕着这个将死未死的女人,连连摇头,啧啧叹息——
“唉……谁活着没受点苦,为什么要自寻死路呢?”
“好可怜啊……这么年轻……这么好看……她这样死了,儿子怎么办呢?”
“肯定是被谋杀的啦,当小三也不看看人,我听说那个原配很有来头的,公安局也管不住……”
“……”
救护车没有及时赶来,女人在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不多久她那七岁的儿子也失去了影踪,而方馥浓跟着叶浣君离开上海,去了北京,直到大学才重回故土。
第二个跳楼的女人对方馥浓的一生都影响深远。即使过去多年,他发现女人阖眼咽气的那幕画面依然清晰如昨,让他感到自己犹如一盏被拨亮了的灯。他始终记得那一日他看见了紫气东来,听见了钟磬齐鸣,那个死而复生的年轻女人在一片光明的幻景中劝谏他:
勿负良辰。
第一章我非池中物
滕云接到方馥浓电话的时候没少吃惊,因为这个有阵子没打照面的老友开口就说,“借我点钱,利息你看着算。”
俩人中学就在一块儿,此后彼此一路趋步相随,直到大学才你南我北地各行其是,期间也没断了联系。滕云深知方馥浓的脾性,凡事死好面子,不到情非得已绝不会拉开脸来借钱。何况他一直听闻对方这几年公司经营得不错,所以多少带点不可置信地问:“多少?”
“你有多少?”
这话一出滕云就知道事态的严重性,马上大方地表示,“你在哪里?我现在就来见你。”
春节的喜气刚刚过去,三月的风在光秃秃的枝头寻寻觅觅,等着白捡一树的新绿。正值华灯初上,色彩炽艳的霓虹似透芽的春天一样妆扮起了这座城市,车流不息的街道简直像一首流动着的交响乐。十岁的滕云跟着父母告别家乡小镇,踏出火车站的第一眼就觉得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破壁离开了。
那东西一离开就再没回来,心里空落落的大洞逼着他这些年囊萤苦读,清华毕业后就南下发展,一直不遗余力地优秀着。
迈进一家咖啡馆,这个时间点人不多不少,滕云还是一眼就把方馥浓认了出来。他本想着既然沦落到张口借钱的份上,怎么也该看着特别憔悴,特别落魄。可方馥浓现在就坐在那里,侧脸望着窗外,霓虹广告牌倒映在了他似精心修裁的眉间。这个男人依旧穿得品位不俗,不是那种贵的离谱的名牌,可偏偏搭在那模特般的身体上就水绿山青,一点看不出已是落架的凤凰。
滕云没急着走近,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望着方馥浓。对他来说,俩人之间确实算作有点羁绊,也不深,无外乎是他们总是留校到最晚的学生,一个在做高出自己几个年级的奥数习题,另一个在写情书或者写检讨。
学生时代的滕云几乎是所有同龄人的心头阴影,他是他们父母口中永远的“隔壁家的孩子”,什么都优秀得无疵可指。
除了方馥浓。
一来是方馥浓一直处于没有父母的“放养”状态,二来是他才是那个让滕云常感“既生瑜何生亮”的人。
成绩的好坏似乎只关乎他心情的晴雨,他可以在期中的时候年级垫底,也可以一到期末就跃居全校三甲;他每次向老师提出问题都极尽刁钻古怪,穷追猛打却又分明学识丰富,常常弄得人下不来台;他念检讨时的字正腔圆与落落大方总让人误以为这是国王的演讲,动作、语气乃至眉梢眼角的细小情绪都带有明显的表演性质……
滕云记不起方馥浓是怎样以出格的言行博得全校师生的惊叹,但大多数时候方馥浓都刻意游离于人群之外。他一直觉得这人骨子里高傲,尽管他时常挂着一脸迷人又谦逊的笑容,尽管他随时随地都能把“不要脸”的气场发挥得淋漓尽致,可那种高傲长着与生俱来的尖棱,扎伤了别人还得让别人赔小心。
咖啡厅的窗外有个一身褴褛的老婆婆在卖玫瑰花,她的身前不时路过遛狗的老头、赶着下班回家的上班族、一身豹纹的时髦女孩,还有两个孩子,一边舔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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