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胸前的一簇头发拨到肩膀后面,却没等北辰胤插话,就开口继续:“但我想总有一天,是要同你说的——那时候,没到翳流之前,我四处躲避楚王孙的耳目,每天只做两件事,白天想办法活下去,晚上,就想办法找到你……后来到了翳流,设计吸收了前任教主的功体,每天也还是只做两件事,白天想办法变强,晚上……依然是想办法找到你。我不知道你是生是死,只记得在北嵎时候听宫中老人说过,人死之后若有遗愿未了,便会趁在逢七之日,魂魄入梦相见。——所以皇城外同你分离之后,直到寻到你之前,每有逢七之日我都彻夜不眠,清醒坐到天色放白,生怕你趁我入睡之际托梦给我——我不是怕鬼,更不是不想见你,我是担心你一旦了心愿,再不肯留在世间。”
说到这里元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看北辰胤还在听得认真,安慰似的投给对方一个微笑,使得故事里原本浅淡的苦涩也染上了丝丝的清甜,好像特意渡上糖衣的药丸:“我后来回去交战之所,只见到苍龙弓。我想一定是楚王孙害怕一剑封禅会为你报仇,示意东方鼎立将你的身体藏去了别处,而苍龙弓则是他故意留在原地,用来试探我的生死——即便这样,我还是去拿了苍龙弓带在身上。你还记不记得,赤城附近群山环绕,多有秀峰峻谷……我就,去那些地方找你。”
“怎会不记得,赤城以山水闻名,去年春天我们还一同回去过。”北辰胤笑笑应道:“书房里还有张赤城地形图,也是闲时绘的。”
“嗯……后来那一年快到中秋的时候,月光亮得跟白天一样,还有些刺眼,南面山谷里的一草一木都看得清楚,把隐蔽着的洞穴也照见了。东南角周围的山坡最陡,平日夜晚都只见黑乎乎的一片,即使那天晚上有了月亮,我凭借着翳流教主的轻功,也花了好久才到了谷底,然后,我就一个人走在谷底向四周看,好容易有了那么亮的月光,可那条山谷那么长又那么险,也许几个晚上都走不完,我跟自己说,如果今日再寻不着你,那就……”
“就如何呢?”北辰胤把手搭上他的头顶,轻抚着他的头发问道。
“就明年中秋再找。”元凰静静地回答道,往北辰胤身边靠了一点。当年数月的艰辛寻找被他用几句话寥寥带过,遮掩住了其中所有的绝望苦痛,北辰胤不知道那段时间里他在苗疆北嵎两地奔波,究竟过得怎样,总之,一定不好就是了。北辰胤才觉得心疼,望着元凰的侧脸又忽儿觉得庆幸——这世间通往快乐的道路有千百万条,他们选择的那一条也许正好荆棘丛生乱石遍布,只有真正的勇者才能走到路的终点,从而也收获最宝贵的幸福坚强。——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你能够守护一片挚爱的国土,目睹曾浴血建筑的繁荣平和得以世代延续;能够牢记两三位知交好友,随着岁月的流逝承诺愈见清晰;能够拥有一个爱人,在乎你胜过一切,在乎你跟你在乎他一样多;如果能够得到这样子的幸福,那么不管曾背负多少过往经历多少悲伤,回望时候都依然会觉得无比值得。
这边的元凰注意到北辰胤神情有一瞬间的柔和,似乎也被这种温柔所感染,语调不像一开始那样沉重:“再后来,我果然就见到你了——那地方不算是个洞穴,更像是一条深堑,若不是看得仔细,就差点错过。我下到里面去,又不得不回上来几次,底下透不过气来,但又不像是有毒烟。既然是在那种地方见到,我以为你一定死了,可尸体……身体还分明像是你最后把我放落在地上,跟我说话时的样子,就连几乎离体的左手,也没有丝毫损坏……我本来不想把你带回翳流,我知道你一定舍不得离开北嵎,可是我……我也实在舍不得把你留在那山谷里……”说到这里他哑了声音,北辰胤伸过手去,被他抓住了举到面前,用另一个人的手指轻轻揉了揉眼睛,沉默片刻之后突然笑开来,轻快地说道:“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把你带出谷底,到了外头居然又有了呼吸,可是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就只好用了同命丸——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那是为什么,有时候想,你我之间,毕竟还是有龙气庇佑。”
“呵,龙气同你,不是合为一体了么。”北辰胤道:“有你在,便同龙气庇佑无异。”
“……”这其实并不能算是一句情话,随风送进元凰耳朵里的时候,却偏偏轻易灼红了他的耳根,刚才的讲述里那些当时无以承受的折磨疼痛,如今也因为身边人暖和的双手而变成了玻璃那头的尖锐刀片,虽然锋利却无法伤人。他讲完了故事,一时接不上话来,讪讪地左顾右盼,一眼看到案上了被遗忘许久的云片糕和两杯淡酒,借着前倾身体的机会,故意让披散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耳朵,正要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又发现了什么似的将糕点放回碟子,认真数了数:“一,二,三,四,五……哈,正好。”
“正好什么?”
“正好五块啊。你看,”元凰兴致勃勃地点着桌上的物品清单,借机掉转了话题:“六片瓷,五块糕,四枚箸”,他又指指头顶的月亮和印在面前两盏酒杯里的月色:“还有三光月,都凑齐了,那么巧。”
“哦,”北辰胤觉得颇为有趣,眯起眼睛:“那还缺了二同一。”
“二同一?”元凰懒懒的抬起眼睛瞄他一眼,孩子气的笑起来,摇了摇头:“二和一也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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