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的腿上不出意外也有两处即将恶化的溃破伤口,每片都有半个手掌大小,沈庭央让他躺下,换了清水,耐心地给他处理。
柔滑单薄的袍子自腰下掀开些许,露出他修长笔直的腿,沈庭央包扎好之后,低头亲了亲他的膝盖,又实在忍不住,解开他袍子,俯身在花重腰侧轻轻嗜咬几下,就为他合上衣衫,盖好被子。
花重拍拍身边的位置,沈庭央贴着他躺下,两人极近地面对面,不由自主流露出笑意。
“若是病好了,也会留下大片可怖疤痕。”花重抚摸沈庭央的脸。
沈庭央侧过头,抓住他手,轻咬他指尖,笑着说:“别想吓倒我。只要是你身上的,哪怕伤疤我也喜欢。”
太守府。
“燕大人。”一名驻军副将匆匆进来,“今日清点的结果,城中粮食只余三日的分量,药材有七味不足,只够撑到明天,”
燕慕伊销了手中一张纸条,给南羽喂了块肉干:“不必惊慌,西北驻军送来的药天亮就能到,永州和江南六仓调来的粮草也快到了。”
副将送了一口气,面露喜色:“这就好。”
副将刚走,辛恕便进来了,眼中略有疲惫之意,听见方才二人的对话,道:“小王爷安排得滴水不漏。”
燕慕伊点点头:“很周全了,也不知他这些天怎么撑过来的。”
辛恕似乎真的累坏了,没坐在椅子上,而是倚着美人榻,卸去身上力气,看着门口黯淡的天光出神。
良久,辛恕问:“京城怎么样?”
燕慕伊:“今天早朝之前,陛下突然下令查抄桓世亨府邸,太后、皇后被控制在宫里传不出消息,右丞相府那堆崇宁军的铠甲肩扣,足以让他死一万次了。”
“那些东西不会被他销毁吧?”辛恕有些担心。
燕慕伊放下茶盏抬头,瞥见辛恕神色,顿了顿,道:“不会的,桓府一早就被看严了,东西运不出去。崇宁军铠甲肩扣做工极其特别,寻常法子不能熔毁,他们除非吃掉,否则根本没法掩藏。”
辛恕像是叹息一样“嗯”了一声。
燕慕伊觉得不对劲,走过去探他额头,竟有些烫,吓了一跳:“宝贝儿,你不会是自己跑到疫区了吧?”
辛恕一把打开他的手,病恹恹道:“寻常风寒而已。”
“你……”燕慕伊正打算逗他几句哄一哄,却见辛恕眼角一闪而过的水色,登时如临大敌,“哎怎么…怎么哭了?是我说错话,别难过啊。”
辛恕睁开眼,清澈的眸泛红,玄铁面罩边沿紧贴鼻梁,勾勒出锋锐的弧度,却衬得那双眼愈发风情动人。
燕慕伊心里很不好受,在美人靠旁边半蹲踞下来,试探着给他擦了擦眼角:“怎么了?不是去嘉善堂配药了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谁能欺负得了悬剑阁武者?
辛恕没推开他,只是别过头,声音很低:“没有。”
燕慕伊似乎感觉到什么,指尖轻轻拂过他玄铁面罩,半开玩笑问:“世事无常,说不定我也会染上瘟疫,趁现在,能不能让我看看你?”
辛恕没说同意,竟也没有拒绝。
燕慕伊心跳如狂。
他使出平生风月场上临阵不惧的淡定,还是不能阻止那一丝紧张,小心翼翼揭下辛恕的面罩,又轻轻放到一边,才又凝聚起决心,抬头去看辛恕。
这人实在漂亮,眉目纯澈,脸庞瘦削,轮廓深邃锋利,唇薄如玉色,挑不出一丝瑕疵。
可燕慕伊僵在原地。
他曾怀疑过辛恕就是那个死去多年的故人,后来又放弃了这个猜测。
直至此刻,那渺茫荒谬的念头居然成真。
辛恕的容貌与从前相比变化极大,但轮廓神情几乎丝毫未变。
他险些要抓着辛恕大声问,问他为什么,为何明明还活着,却不肯来见自己。问他当初病重奄奄一息,自己亲手照料,以至于情愫渐深的日子究竟算什么。
燕慕伊更想问,为何自己终于学会递出真心的时候,他却要以假死的方式彻底消失。
可燕慕伊发现自己根本不敢,不敢问,不敢碰他,也根本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一切汹涌失控的情绪,就这样狠狠压回胸口,他只能紧盯眼前的人,目光放肆又柔和地笼罩他。
他浪荡半生,从不流连,从不回头,何至如此。
“你就是景曜?”燕慕伊艰难地问。
辛恕慢慢地坐起身来,敛眸看他,点点头。
燕慕伊仍维持着蹲踞在靠榻旁的姿势,抬起下巴注视他:“你一直活着,再不来见我……是不是恨我?”
辛恕的容貌苍白精致,冷峻中蕴着一丝不解世事的天真,像只敏感凶悍的狞猫,美丽而脆弱。
他乍一听到燕慕伊的问题,似有些困惑,点点头又摇摇头。
燕慕伊却忽然笑了一下,是他的少年没错,与数年之前一样,总能让他心软。
燕慕伊就静静看着,看他的陌生,看他的熟悉,又透过眼前人,看见时间洪流中消散的身影。
辛恕避开他的目光,垂眸认真想着怎么解释。
片刻后似乎理清了思绪,转过头看着窗外飞鸟,道:“你知道孟泽之么?”
燕慕伊脑海一片混乱,封存的旧日点点滴滴一刹翻涌出来,他知道辛恕的习惯——辛恕其实很单纯,自己问他什么,他都会认真回答。就像现在,自己疑惑于往事因果,他就真的仔细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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