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被小郎君带入后院之后,薛鹤却后悔了。
后院不大,小径竹林,再往里三个方向,只有四间房。小郎君说,左侧是伙房,右边杨青枫正住着,如今江儿也随他睡在一起,那只剩下主卧和边上的房间。
睡在小郎君隔壁的房里本是件其乐无穷的事,可眼下薛言也得住进来。
薛鹤瞪了一眼边上的薛言,只见他瞄了自己一下,然后缩着脖子进屋去了。
“我回头让青枫将被褥拿过来,舍小简陋,二位将就一下。”雀榕站在屋内,里头干干净净,没多少东西在。
“不必了。”薛鹤阻拦道,“回头让薛言去取就是。”
薛言见他“怀恨在心”,自然不敢多嘴了,便应着先住下,随着雀榕搬东西去了。
天色沉沉,难辨时辰。薛言抱着一堆被褥回来,进去铺着。薛鹤觉得屋子里太过闷热,便到门口去,想到屋外坐会儿。屋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小主子……”薛言在屋子里收拾着。
“嗯?”扇子在手心有节奏地敲打,薛鹤望着隔壁的屋子,烛火摇曳,倒映在窗前的人影摇摇晃晃。他心不在焉地应道,“怎么了?”
薛言低着脑袋,仔仔细细地铺床,“方小公子来了,柳公子也来了,咱们真的不回去吗?”
“要回的。”薛鹤优哉游哉,若有所思,“可不是现在。”
薛言收拾完了被褥,还一边擦拭边上的桌椅,他一直低着头,似乎情绪有些低落,“可是我不想回去。”
薛鹤微微一怔,“为何?”
“小主子答应过,许我自由身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薛言苦笑,“若是回去,可就再也不能下凡来了。”
“嗯……”薛鹤沉思了。
若是回去,他倒是不会被如何处罚,可薛言不一样。这些日子他倒是真忘了,他可是戴罪之身,放走了衍鹿,天界不会就此作罢的。
片刻之后,薛鹤只是道:“我会尽快找到衍鹿的。”
薛言没有多说什么,却言辞凿凿的模样道:“我相信小主子,小主子一定行的。”
薛鹤没有再说话,望着隔壁的小屋子,屋内的烛火似乎变得不再是烛火,而成了烧人的烈火,烧得他心烦气躁。
他撇过头去,不再窥视小郎君的屋子。刚扭过头来,他瞧见杨青枫那屋子的门并未关上,门缝敞开着,大雨在门前绽开了水花。一直觉得杨青枫古怪,此时观察,他的屋子似乎也隐隐透着一股阴气。
薛鹤扬起袖子站起,屋子半掩,风吹进屋子,里头忽明忽暗,却不见人影。他叹了口气,扫去心中烦躁后沿着走廊往那屋子走去。
“杨公子?”薛鹤走近了门,试探问道。
屋内没有半点声响,他举起手中的金扇,轻轻抵开屋门,只见里头倒是没什么特别,却在桌上放着一个斗笠。
这斗笠黑色帘子,隐约看着眼熟。
“黑衣服黑斗笠?”薛鹤喃喃自语,这个人,他定是见过的。
“薛公子在我屋门口做什么?”身后杨青枫的声音响起。
第28章
薛鹤做贼心虚,可不知道就偏偏这么凑巧,被抓个正着。他回过头来,只见杨青枫抱着江儿,手上拿着衣物而来,离他还有几步之遥。
“哦,没什么。”薛鹤笑笑道,转过身依旧还是那翩翩公子的模样,没有半点胆怯,“我瞧着你屋子的大门还敞着,在门口唤了两句也不见你们踪影,便想来关上。夜里进了水,会着凉的。”
“谢过薛公子关心,这种事还是我们自己来好了。”杨青枫铁青着脸,就连他抱着的小家伙也是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薛鹤尴尬地笑笑,打量着小家伙,对杨青枫说道:“这是刚带他去洗漱了?身上的伤可有无大碍?”
“江儿只是皮外伤,只需日日按时敷药便会好转。”杨青枫回答道。
江儿噘着嘴,什么也不说,搂着杨青枫的脖子,任由抱着,只是那小鹿似得眼睛一直瞪着他。那凶狠的眼神,就连薛鹤看了也竟莫名胆寒。
他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的眼神被吓到了?薛鹤摇摇头,许是烦心事太多了,这怎么可能?
杨青枫见他摇头晃脑的模样,依旧冷着个脸,问道:“薛公子还有其他事?”
“没有。”薛鹤摇摇扇,弯着嘴角一脸善意,“夜里凉,你们也早些歇息吧。”
说罢,他不再看那两人,转身回屋去了。
薛言还在那儿收拾,可见薛鹤仓皇回来,脸色似乎不太好的样子,连忙问:“小主子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薛鹤关了门,关了窗,坐在椅子上想了又想。
薛言也不多问,正准备去打水,却被薛鹤拦住。薛鹤抬起头来,问道:“你说,杨青枫会不会就是那日在流舍遇到的那个人?那个,小郎君说的‘问路的人’?”
薛言不明所以,“杨青枫是那雀榕公子的表亲?小的进门来还未见过杨公子,不敢胡言。”
“是吗……”薛鹤低头沉思,还在那儿想那黑斗笠之事。
薛言见状,又道:“可我信小主子,小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小主子天生阴眼,识人判物从未出错过。”
这下子薛鹤自己也叹了一口气,“可,阴眼只能看到新魂和将死之人的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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