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顶着一脸尴尬的微笑拍完了广告,经过一夜的心理建设,终于使自己相信古典乐坛与流行歌坛风马牛不相及,双方人员老死不相往来,第二天醒来,决心将此往事全盘揭过——就看到了网上流出的照片:“吕作岷被嫌弃?求合照惨遭钢琴家拒绝”。
如果不是陶广郁连他都认不出来,他真要疑心是这人借他炒作。
说到这里,吕作岷开怀大笑,我只好小心陪笑,借机问道:“陶先生真的没有认出您吗?”
他笑着摇头:“他从来不听流行音乐的。连理查德·克莱德曼,广郁都还嫌低级,怎么愿意听我那些东西。”
“一一年你们不是在春晚上合作表演了《金蛇狂舞》?”我顺口报出刚从网上发现的旧闻,庆幸自己的瞬间记忆力还算过关。
“对,我们第二次见面嘛,”他戳戳那张照片,“我当时问他,现在陶先生愿意和我合照了吗?他都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了,不过还是和我拍了照!哈哈哈哈……”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那张照片,有些眷恋似的在陶广郁身上停留了许久。
除夕当晚表演结束,陶广郁请吕作岷吃饭以示赔罪,吕作岷趁机给他听了自己的歌。
正值新年,又是半夜,连卖麻辣烫的小贩都不肯出摊,两个人呵着手跺着脚走了又走,终于踏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走进一家冷冷清清的麦当劳。陶广郁头上扣着耳机,手里捏着一根薯条,无意识地和着节拍在桌上敲敲打打。
耳机隔音很好,吕作岷完全听不到乐声,只得以手支颐,专注地盯着陶广郁的脸,试图从他波澜不惊的面庞上看出些褒贬来,然而却越看越心虚,只觉自己的歌浮躁又做作,怎么能指望这对被肖邦与李斯特娇惯出的耳朵赞赏自己张狂的吼叫——于是低下头去,假装认真地一粒粒挑出沙拉中的玉米粒,以防自己看到对方眼中流露出的不屑。
陶广郁摘下耳机,轻轻放在桌上:“挺好的。”
吕作岷笑了笑,拿叉子戳着鸡块,没有说话。
“真的挺好的,”陶广郁向前倾身,认真地看着他,“《雪初融》,是吧?我从前很少听这种歌,对这种风格不太了解,但是我可以听出来词曲是很用心的,副歌头几句旋律线走向与歌词的情感刚好相反,反而抓人,配器里还专门用了埙和缶——”
吕作岷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正好看到陶广郁诚恳的笑容:“作曲就是吕先生吧?”
吕作岷诚实答道:“不是。”
陶广郁一时愣住,不知该怎么接话,终于把吕作岷逗乐了:“陶先生有兴趣,下次我出了专辑先送你一张。”
陶广郁松了一口气:“好,”他窘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今天没能款待好吕先生,下次选好地方再请您吃饭,顺便可以听听您的新作。”
吕作岷大笑:“说定了,我可等着陶先生请我。”他心思一动,“陶先生对我的演唱会有没有兴趣?”
四
找到二十多年前的演唱会视频比我想象中容易很多,看来不止是岁月,连时代都对他特别优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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