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口。
“待会儿要叫人,知道吗?”我爸低头对我说。
我擦了擦困顿的眼睛,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他是要我叫谁,但是这一天我爸穿著他平时很少穿的一件灰色衬衣,裤子也似乎是新的,而我身上也穿著不知道什麽时候买来的新衣服,两父子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所以我知道,我们要等的人肯定很了不得。
後来,我们在路边不知道站了多久,当我又困倦地打著哈欠,整个人都依到了我爸的大腿上时,我爸的腿一抖,我醒过来。於是见到了他。
他从对面开过来的一辆小轿车上下来,被人牵著肉肉的手。
那时候太阳升起,阳光正好落在他卷卷的蓬松头发上,落在他圆亮的大眼睛上,落在他白白的脸上和很好看的衣服上。那一瞬间,我以为他是教堂壁画上的天使。
我爸连忙牵著我走过去,他叫:“江老板。”
於是我也叫“江老板”。
江老板说:“叫叔叔就可以了。”然後他很温和地叫他身後的人把一个装在盒子里,包装得很漂亮的东西给我。
我爸说:“这怎麽可以呢,江老板您太客气了。”
後来他们说了什麽,我都不记得,我也不记得那个盒子里那时候究竟装了什麽东西,只记得江老板牵在手里的男孩突然朝我露出的笑脸。好看得让我的心都突突跳起来。
後来我再也没见过笑得那麽好看的人。
他偏著头问我:“你叫什麽名字?”
“海子。”我说。
他顿时笑得更开心,他转身,仿佛知道了什麽秘密的事,对他身後的另外两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喊道:“大哥,二哥,原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就是他!”
而後他就欢喜地挣脱了江老板的手,朝我伸出手,在我头顶和他的耳边比了一下:“你一定比我小,你当我弟弟吧。”
那时候除了我,每个人都知道那只是他的随口一说。
2.
我们开著游艇上了海。那是我第一次登上那麽干净美丽的船。
直到我懂事以後才知道,那是江家的私人游艇,不是为了捕鱼的,只是在他们喜欢的时候上海游玩。
江老板雇佣的人请了假,所以那一次请我爸去给他开游艇。江小少爷知道我爸有个比他小的小孩,要求把我也带上。
所以那一次,我才会和他相见。
他很喜欢我,他把他随身带著的吃的、玩的尽数地和我分享,他的两个哥哥在旁边钓鱼,一个说:“有了弟弟连哥哥也不要了。”
另一个点著头说:“将来胳膊肯定往外拐。”
而他快活得很,根本不管他的哥哥们说了什麽。而我也根本半懂不懂。
我们在海上停留了一阵子,为了让江老板和他儿子们钓到更多的鱼。
其实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江小少爷。
我们趴在伞下的地板上,他问我:“你会飞行棋吗?”
我摇摇头。
他说:“没关系,很简单,我教你。”
我一直都注意他嫩得像水煮蛋的脸和他脸上的酒窝了,结果飞行棋那麽简单的规则我竟然用了好一会儿才弄懂。
男人本色,直到我们在一起後的某个时候,我才恍然明白。我不满七岁的时候自然是不会想到要对他做些什麽的,但我已经会因为他的一动一静而忘乎其他。
他的父亲哥哥钓了多久鱼,我们就下了多久飞行棋。後来我们围在桌前喝果汁,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喝果汁,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现在想起来,已经不知道具体的味道是什麽样子。
但是或许因为坐在他身边的关系,我总是记得,那一天的果汁和那年的春光一样温存,教人永生不忘。
我慢慢地,非常舍不得地喝完了一大杯,抬头看到他的两个哥哥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那两个人总是在一起,不论是做什麽,好像都从来不分开。他的一个哥哥正在另一个人耳边说什麽,他的眼光一转,突然看到了我。
我记得他长得有些慑人的脸,还带著些邪气,除了好看,和他天使一样的弟弟一点都不像。
他看到了我,然後,他突然眯起眼睛朝我笑了。他的嘴里仍在在说著什麽,贴在另一个耳朵上,紧接著那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我突然很不好意思,我知道他们是在笑我。
尽管我不知道他们是为什麽笑。
但是他们是少爷,有小轿车,有佣人,还有各种我从来就没见过没吃过的好东西,而我什麽都没有。
我慢慢低下头,而後他的脸就斜斜地从我眼前侧了过来:“你怎麽了?是不喜欢这种口味吗?我叫人给你换。”
他转过头就要叫人,我拉紧站起来拉住了他的袖子。
如果我看得到的话,我知道那一刻我的脸肯定黑里透红。我说:“我没有不喜欢。”
我紧紧地拉著他的衣服,他比我大,比我高,在船上他一直牵著我,把我时刻带在他身边。他就像真的是我的小小哥。
他顿了一下,仿佛不明白,於是还想要说什麽。我怕他还要开口再问我,但最後他什麽都没说,只是拉下了我抓著他衣服的手,把它放进了他的手心。
“我们去上面的甲板玩吧!”他对我“嘿”地一笑,不由分说地拉著我朝楼梯走去。
而这一刻,我想只有他不会笑我,在这大海的中央,波涛起伏,我如同孤立无援的笨蛋,什麽都抓不住,除了他。
(16鲜币)温柔猎狩番外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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