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砍,刀锋与光团甫一接触,忽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人拽起,聂明玦眼前猛然一道白光闪过,竟是强制共情!
第一眼,他看到模糊中有一修长却骨瘦嶙峋的手,举着水壶浇于脚下根须;
第二眼,他看到有人一身青衣,仿若谪仙,坐与枝叶之下,面前摆一棋盘,那人思量许久,终于落下一子;
第三眼,那青衣人震怒,一甩广袖,将他自上抛下,他不断下坠,坠了许久,终于落地;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长久的寂寥,此间灵气稀薄,万物不生,即便潜心吸取日月精华,苦修不止,距离登仙依旧遥遥无期。他心中苦苦期盼青衣人能来寻来,将他带回那处清净别院,但年复一年期盼始终落空,他心中充满无数忧苦与无奈,对主人的思念更是如潮汐奔涌,无时无刻都折磨着他。
负面的情绪一拥而至,在聂明玦脑中翻涌不休,引得他心魔起伏澎湃,神智仿若驾一叶小舟,在入魔的暴风雨中苦苦挣扎,然而风暴渐渐越发剧烈,小舟孤苦无依,飘摇欲沉,危在旦夕。
只见聂明玦双目紧闭,脸色发白,劈向光团的刀举在半空,与光团轻轻触碰,却不能斩下光团一丝一毫。
蓝曦臣见聂明玦魂魄有恙,忙拿起一旁洞箫,毫不犹豫地吹奏出《洗华》,正是清心明神的曲目,待最后一个曲音落下,聂明玦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抖,终于缓缓睁开双目。
他双目中的血红还未完全消退,但见蓝曦臣身上仅胡乱披着一件外袍,面容憔悴,却拼了命地来救自己,聂明玦勉强压下因为共情而躁动不安的心魔,从干坤袋内取出一件宽大外氅,弯下腰来,裹在蓝曦臣布满青紫淤痕的身上。
而那光团又飘落回二人之间,聂明玦将蓝曦臣护在身后,蓝曦臣却“咦”了一声,道:
“它似乎有话想说。”
蓝曦臣压了压聂明玦握刀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便拢着外氅靠近那团青光,青光一明一暗,缓缓靠近,聂明玦凝神警惕,随时准备将蓝曦臣拉离光团,但那光团只是轻轻贴上裂冰,裂冰随之呜呜咽咽地响了起来:
【元力我已取走,可当我千年修为。一千年之内,尔等可将我本体枝叶随意取用。多谢。】
曲音截止,那团青光袅袅婷婷,飘归茶母本体,渐渐隐而不见。
蓝曦臣借着聂明玦的手站起身来,说道:“诸事已毕,我们回吧。”
聂明玦道:“这木妖你不打算处置?”
蓝曦臣点点头,苦笑道:
“原本也是我姑苏蓝氏的过错,应在我身上,也算罪有应得,只是带累了你。”
聂明玦双目红光一闪而过,情绪似有不稳,他眉峰紧皱,用力握着蓝曦臣的手,涩声道:
“你我之间,永远不必说这些。”
转眼已到清河聂氏所举办的清谈大会那日。
聂明玦被金光瑶骗至屋外,听到他与蓝曦臣在背后诉说苦楚,聂明玦果然勃然大怒,踹门进房。金光瑶装作大惊失色,引发聂明玦滔天怒火,再将他一路带至广场。在场众人皆看到聂明玦狂性大发,举刀乱砍的样貌,便纷纷以为聂明玦所修功法终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详见原文狡童十四、十五)
待蓝曦臣赶到广场,聂明玦已然一刀砍伤了聂怀桑,又持刀疯了一般扑向金光瑶。金光瑶不敢还手,左躲右闪,众人见状纷纷举起刀剑,各显身手,将聂明玦围在正中。
蓝曦臣慌忙一个闪身,分开人群,一把扯住聂明玦,想将他带离人群,聂明玦双目赤红如血,神色狰狞,只要有人靠近,抡刀就砍。蓝曦臣举剑相迎,一错身,终于来至聂明玦近前,喊了一声“大哥”,聂明玦手下霎时动作一缓,但却并非被唤回神智,只听那人体内响起轻微噼啪之声,接连响了十数次。
蓝曦臣身体一僵,只见聂明玦举着刀的手缓缓垂落,松开,巨大的刀身滑落地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鲜红的血,从聂明玦眼、鼻、耳、口渗了出来,越流越多,越涌越快。他口中发出“嗬嗬”之声,音量却由强变弱,最后归于无声。他面上肌肉抽搐几下,从狰狞渐渐转为痛苦,最后归于僵硬。
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站姿,仍旧如一柄出鞘的利刃,固执而锋锐,稳定而坚韧,至死不曾倒下。
蓝曦臣见此情状,如遭雷击,他伸手想去探聂明玦的鼻息,手指抖如筛糠,勉强抬起半分,却怎么也无法靠近眼前那人的面庞。
“……不、不,大哥……不可能……”
这时,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蓝曦臣。那只手的主人先探了探聂明玦的鼻息,又去号了脉搏,声音不大,但他说的话,清晰地传入每个在场者的耳中:
“大哥他、爆体……而亡了。”
蓝曦臣只觉眼前一黑,近乎昏厥,旁边那人拉了他一把,似乎与他说了什么,他却无知无觉,只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聂明玦,看着他浑身上下渐渐染满血液,看着他英挺的面孔渐渐变得灰白黯淡。
蓝曦臣忽然完全理解了蓝忘机的心情。
聂明玦的丧葬之事,是由结拜义弟金光瑶一手操办的。金光瑶一向带人亲切有礼,做事更是滴水不漏,交由他来主持,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尽管金光瑶一路哭得肝肠寸断,但仍将仪式各项安排的有条不紊。
蓝曦臣冷静地看着聂明玦入殓,盖棺,下葬,甚至冷静地劝慰痛哭不止的金光瑶和聂怀桑。
葬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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