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的眼睛忽然红了,他四处看着,极力忍耐,声音却藏不住哽咽地说:
“我缺钱吗?你们知道我缺什么?上辈子欠你们的,他妈的一个个都走了,剩我一个,就是再多钱有什么意思?”
蒋捷的手指和江山的绞在一起,他的拇指一下一下摩擦着江山手指,直到他的眼睛吸收了刚才迅速涌出的水份,呼吸也稳定,才说:
“谢谢你,江山,谢谢你为周正,为我,做的一切。”
江山手臂支在大腿上,低着头,蒋捷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注意到裤子上一块儿晕湿迅速地扩大了。
下午的时候,蒋敏带着小强过来。小强4岁了,长得比一般的小朋友都高。他站在病房的中间,象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蒋捷。蒋敏低身抚摸着他的脸,微笑问他:
“今天好些了吗?姐去跟医生说个话,回来给你擦身子好不好?”
见蒋捷好似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回头对小强说:
“妈妈出去一下,你不准碰舅舅的管子,要听话,知道吗?”
“小强知道。”
蒋敏出去以后,小强仍远远站着,冷着脸,戒备地看着蒋捷。
“小强?”他低低叫了一声。
“你是不是要带我舅舅离开地球的外星人?”
“我是小强的舅舅啊!”
“不是!我舅舅很漂亮的!”
“舅舅生病,所以变丑了。”
“那,小强考考你,我最讨厌吃什么?”
蒋捷会心一笑:
“西兰花。”
“那我最喜欢的卡通是什么?”
“皮卡丘。”
“我在哪里上学?”
“圣音幼儿园大班的班长。”
“好,最后一个问题只有我真舅舅知道的,我最喜欢吃什么?”
“枣泥馅儿的冰糖葫芦。”
蒋捷的话音刚落,就见小家伙扑上来,嘴里连声叫着:
“舅舅!你真的是我舅舅!”
小强是个很多话的小孩儿,确认了身份就再不能停下嘴。
“妈妈说舅舅要到月亮上去治病,外婆整天哭,我想她一定不想让舅舅搬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小强也不想。因为只有舅舅会给我买枣泥馅儿的冰糖葫芦,别人都不认识,还说冰糖葫芦才不会有馅儿,我就说他们是笨蛋,舅舅都知道的……舅舅,你很累吗?你看起来好累哦,不如你睡觉,小强给你拍拍。”说着抱着蒋捷的脖子,一手在他的后背处轻轻拍着,“舅舅乖,要睡觉噢!睡醒了给小强买糖葫芦好不好?要枣泥馅儿的。”
蒋捷闭上眼睛,感到一阵阵疲劳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那熟悉的声音水波一样环绕上来:
“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冰糖葫芦?”
“知道!怎么不知道?冬天有的卖嘛!”
“那你喜欢什么馅儿的?”
“什么?那东西带馅儿的?”
“废话,当然有。你,是不是没吃过啊?”
“喔,见过,是没吃过。”
“哈!说你是假洋鬼子,你又不服,糖葫芦都没吃过。”
“吃过糖葫芦了不起哦?那你喜欢什么馅儿?”
“枣泥的。”
朦胧中感到温暖干燥的大手插在自己的头发里,宠爱地拨弄摩擦着。
“头发长长了。显得你的脸太小,别再瘦了,蒋捷。别胡思乱想,好好活下去,别死,什么情况下,都别死。”
滋润的嘴唇带着强烈的烟草味,落在他的额头,他的鼻尖,最后吻上他干裂的嘴唇。他的舌头还是那么有技巧,总能巧妙地撬开自己的嘴,卷过口腔里每一寸。
“你的嘴怎么这么干?”
蒋捷想说,
“我喝了水就想吐。”
却费了半天力,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忽然对方哺了一口汤水进来,带着中药的苦味。蒋捷下意识抵制,无奈舌头和嘴唇都在对方的控制之下,
“咽下去,蒋捷,别吐!”
喉骨滑动,刚咽下去,对方的唇舌便缠上来,那是他期盼了很久,等待了那么久,也没有忘却的感觉,象是春风掠过翠绿丛林,阳光抚摸鳞鳞波光,月亮穿越薄薄云层,是雨后的彩虹,造物的恩宠,是追逐的心,终于在圆满里结合,生命在那一刻,如同被点燃的圣火,燃烧,也没有遗憾。
在蒋捷还意乱情迷,不能自已的时候,又一口汤水哺了进来,然后还是那么投入的吻,这样反复几次,蒋捷的身体沉浸在世间最大之幸福里,对那入侵的食物竟忘了排斥。宽厚的胸膛贴上来,把蒋捷的头拥在怀里,大手一下下温柔地抚摸,轻拍着,在他耳边一直耳语,声音很低,蒋捷怎么听也听不清,却又很享受这种呢喃一样的安抚。只除了一句,那人反复说的,蒋捷无法错过,不能遗忘:
“活着,宝贝儿,为了我,一定要活着。”
再醒过来的时候,仍然是医院,已经快中午。太阳照在对面大楼玻璃上的反光正照进病房。蒋捷一时不能分辨,昨夜那宛若真实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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