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着一只鸟头怪物,长得像只乌鸦,声音也像,爪子沾着煤灰。它抓住我的时候,那些灰也蹭到我手上。它说它可以告诉我其他人在哪里,但它想要我的血,我答应了。爸爸的书桌上有一把拆信刀,边缘很薄,磨得锋利,我把拆信刀拿了起来,给它血。血滴在羽毛上会冒出一股烟,就像水落在烧红的炭块上那样,但鸟头怪物认为根本不够,它把我的眼睛啄了出来,我发誓我能感觉到鸟喙刺进我的脑袋里。”
亚历克斯耸耸肩,仿佛这是一个和他完全无关的故事。
“然后我醒来了,这不完全是个梦,血淌到了书和地毯上,我已经尽力编了许多理由来说服玛莎,但她还是把医生叫来了。显然,我还打碎了一个玻璃杯,割伤了手指,你看,碎玻璃并不完全是个谎话。我那天晚上也许是多喝了一点酒,嘘,哈利,闭嘴,别说教,实在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我后来再也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
哈利没有说话,亚历克斯从沙发上爬起来,随手把诗集丢到一边,声称自己想吃早餐剩下的冷火腿,走进了厨房。
——
天气从九月中旬开始变得令人不快,阴冷,小雨淅沥。“下划线”书店上周就重新开门了,但亚历克斯没有再去周四的聚会,说已经不感兴趣了,宁愿待在家里。哈利抽空替他取回了修好的打字机,亚历克斯把它搬进卧室里,哈利猜想他有在写些什么,但不能确定,亚历克斯什么都没告诉他。
“我今天见到了巴里。”又一个下着雨的周二傍晚,亚历克斯突然这么说,靠在碗橱上,看着哈利将马铃薯切成块,倒进炖锅里。
“他怎样了?”哈利摘下鼠尾草叶子,撕碎,也丢进锅子里。
“留了山羊胡子,戴着一顶巴拿马草帽,像个讽刺漫画角色。他说他是过来开会的——他现在在外交部工作,你知道吗——无论如何会在巴黎待上一周,邀请我们去吃饭,我答应了。”
“等等,‘我们’?”
“除非你周六中午没空。”
“我有,但你准备怎么解释。”哈利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模糊地指了指起居室,以及沙发上堆着的毛毯和稿子,“这些?”
“不解释。我们并不住在一起,记得吗?巴里也不会到这里来的。”
炖锅里的肉汁开始咕嘟冒泡,哈利拉开抽屉,拿出一把木勺子,着手搅拌,以免烧焦:“我记得。”
“还有一件事。”
哈利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用勺子沾了一点肉汁,尝了尝。
“你今晚应该到卧室里睡,太冷了。”
哈利对着炖锅笑起来,没有转过身,免得对方察觉:“谢谢。你能把盐递给我吗?”
就像以往一样,他们也没有过多讨论这件事。
星期六的午餐邀约理论上定在十二点,但出于一种入乡随俗的法国式礼仪,谁都没有准时到。巴里稍早一些,十二点半在靠窗的桌子旁落座。亚历克斯五分钟后进门,而哈利十二点四十五分才来,声称报社有事走不开,实则是为了避免和亚历克斯同时到达。他们互相握手,各自背诵了一些社交专用辞令。侍应放下酒水单,端上他们点的饮料之后才送上菜单。
餐厅名叫“白鸽”,在奥赛码头附近,因为巴里暂住的旅馆就在不远处。哈利记忆中的巴里还停留在学生时代,那个满脸雀斑的历史系学生。此刻的巴里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还大十五岁,散发着那种小官僚特有的、很把自己当一回事的辐射。他们聊了一会美国人和东德,然后巴里和亚历克斯开始谈论两人共同认识的哈罗公学校友。哈利插不上话,仔细地琢磨餐盘里用黄油煎过的扇贝。
甜点上桌之后巴里点了一支烟,注意力转向了哈利,漫不经心地问他记者们最近在关注些什么,还有没有和大使馆的秘书们厮混在一起。哈利随口回答了几句,没有太在意。挂钟敲响两点的时候,巴里摁熄了烟,把草帽按到头上,说账单会由白厅代付,不用担心,很高兴见到老朋友们,诸如此类,离开了餐厅。
这顿午餐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哈利隔天就把它忘到脑后。然而巴里星期三下午恰好出现在奥斯曼大道,还恰好掐准了哈利的下班时间,在黎塞留-杜罗站的楼梯上友好地抓住了哈利的手肘。
“我还以为你回家不需要地铁。”巴里说,列车隆隆入站,哈利几乎听不清楚他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
“姑且当我有很多双眼睛,和耳朵。”巴里回答,仍然挂着温和的微笑,像是在讨论晚餐,“我想你帮我一个小忙,哈利。”
“不。”
“非常简单,只要送一封信到美国大使馆去。”
“你应该找个邮筒。”
“不,不是那种信。”巴里拍拍哈利的肩膀,“我不能亲自去,因为我从来在那里出现过,会引起怀疑。但像你这种经常在那里进进出出的野蜂,没有人会多看你一眼。”
哈利挡开他的手,“什么信?”
“无可奉告,就当是帮军情六处一个忙,为英格兰效忠什么的,你知道这些陈词滥调。”
“我拒绝。”
又一列火车哐当作响地进站,一个乞丐蹲坐在墙边,吹着口琴,软塌塌的帽子摆在脚边,里面丢了三四个硬币。巴里叹了口气,皱起眉,像是真心在为哈利担忧,他从内袋里摸出了两张照片,都不太清晰,但能够看清楚第一张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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