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有人死去,据说没人能在这里撑过两年以上。跑?工厂的水泥围墙上竖满尖利的玻璃,外面是铁刺密集的铁丝网,唯一的出入口被荷枪实弹的看守牢牢把控。就算能跑出工厂,可四周茫茫大海,船都被胳膊粗的铁链锁在码头,水性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游上岸。
血泪和汗水换来的巨额财富让老板从头到脚金光闪耀。他肥得像头猪,每根手指上都箍着戒指,最大的一颗祖母绿足有鸽子蛋大小。他最喜欢的消遣,就是看饥肠辘辘的奴隶们为了争他手中一根吃剩的j-i腿大打出手。
何朗从不跟任何人争夺食物,他也没力气去争。健壮的身体因苦工而迅速消瘦,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半夜悄声无息地死在小屋里、骷髅架子般的工友那样。
可他不想死,遥远的北平还有心爱的人在等他回去。
“何大,何大!”
被同船的船员摇醒,何朗眼前一片模糊。屋里没有灯,漆黑一片。待到眼睛稍稍适应了黑暗,他哑着嗓子问:“怎么还不睡?”
“今天是桑洛节,那肥猪和守卫都喝醉了。”船员的声音压得极低,“我们打算跑。”
何朗骤然清醒,翻身坐起,心脏跳得砰砰作响——终于,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又见几个人摸黑爬起,他看看旁边仍在熟睡的人,低声问:“不叫醒其他人么?”
“人多目标大,跑不了,就咱船还活着的那几个。”对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何朗点点头,又问:“没船怎么走?”
“锁船的钥匙都在肥猪那,你去偷一把来。”
他拍了把何朗的背,怂恿道:“咱这些人里就你手脚灵快,快去,我们给你把风。”
场主的房间在工厂最南面的一处三层小楼里,何朗去过几次,给那群位他都叫不全名字的夫人们送洗澡水。来不及多想,他应下这份极有可能当场送命的差事,跟同伴们悄悄摸出小屋。
仍有没完全醉倒的守卫在巡视,但是人数明显比之前少得多。躲过那些守卫,何朗被同伴们托着推上二楼的窗边。他扒着窗户悄悄往里瞧了瞧——偌大的床上,场主鼾声如雷,旁边躺着两个光溜溜的女人。
翻入房间,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屏息颤抖着手轻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就在他将手伸向在黑暗中泛着亮光的黄铜钥匙时,旁边的鼾声骤然停止。
何朗机械地侧过头,只见那肥猪的眼皮正在缓缓开启。恐惧霎时爬满全身,在对方完全清醒过来发出喊声之前,他本能的抓起掉在腿边的羽毛枕结结实实地捂了上去!
一切结束得悄无声息,甚至没惊醒睡在床上的两个女人。他跪在场主的胸口死压住枕头,看那箍着祖母绿的手无力地垂下,连自己的呼吸也忘记了。
——我杀……杀人了?
仓皇滚下床,他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得知我杀了场主,那些守卫居然尊奉我为老大了。”
何朗抬手搓搓眉毛,似是有些无奈:“我知道自己无法回到云飞的身边了,他那么善良,怎么可能跟我这个杀人犯在一起?”
“那种情况下为了活命,没人能责怪你。”李春明惋惜摇头,“可你不该选择成为海盗,何大,你本来有路可退。”
何朗锐利的目光自眉弓下s,he出,声音自齿间挤出:“春明哥,你知道有多少像那只肥猪一样的海盗,在积累了血腥财富后摇身一变成为正经商人么?我敢保证,我杀的每一个都血债累累。”
李春明微微眯起眼:“你引以为傲?”
“但求问心无愧。”
“……”沉思片刻,李春明点点头,“是非功过,我无法评断,何大,后天送你上船,祝你一路顺风,啊,别遇见海盗。”
言罢,他起身拿起卷宗朝屋外走去。
“春明哥,”何朗自背后叫住他,“拜托你们两口子替我照顾好云飞和孩子。”
顿住脚步,李春明背对着他点点头。
三天后,李春明接到消息——押送臭名昭著的马六甲海盗“纳迦”的船在公海上起火,除了被关押在底舱的犯人,其他人都幸存了下来。
他并不惊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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