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纥的香品,简单不花哨,巴掌大的盘香,石青色的色泽,光滑无比,看着不像是香品,反倒和翠玉很相似。
那络腮胡子的大汉拿了个香座出来,那香座也简单,就是个圆盘,有香艺师上前,将那香品焚之。
立马就让在场的人闻到一股只有大草原上才有的干草味,带着一无既往的豪迈,回纥的盘香是没有青烟的,只淡淡的焚烧,和花九的菩提睡佛相比,少了那份华丽,多了一种大自然的质朴。
然,还未来完,随着干草味的淡去,却隐有夏日娇花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人只觉眼前一亮,恍若看见盛夏美丽异常的草原。
紧接着是艳丽的秋,有牛羊的,还有果实的馥郁甜香,整个场中静谧无声,似乎每个人都见到了大殷之外那不一样的国度。
秋短暂而凄美,那盘香也燃了四之有三,迎面来的就是冬的冷冽,那冷中带点雪莲花的香味,清新的很,让燥热的场里顿觉一阵清凉,端的是舒服。
冬的沉寂之后又是最开始那种淡淡的干草味,盘香燃至最后一截,那草味就越发的重了,和刚才辨香时候,那络腮大胡子拿出的春回大地的味道很相似,但细闻了又有细微不同。
这盘香最后的尾韵,带着薄薄生机。
小小的一盘香,竟是演绎了春夏秋冬周而复始,带着大草原上特有的味道,显得独特。
一时之间,盘香燃尽许久,台上台下也静谧无声,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原本以为回纥这种边漠的外族,即便会带点调香,又能有多高明了去,却不想这一出手,便让皇帝都觉得惊讶了。
皇帝朝司仪太监使了个颜色,那太监手抖了一下,然后猛地敲击在钟鼓上,就道,“请品鉴者品鉴。”
这品鉴的差事不好做,谁也揣摩不透皇帝的心思,要是品鉴错了,输赢是小,得罪了皇帝是大。
凤静第一个站出来,他在两边的香座边都走上那么一圈,然后站到了花九这边,他也不说为什么。
司仪的太监有点为难了,眼瞅着还没人开口,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敢问,您品鉴的缘由?”
“那还用说,”凤静笑了一下,他眉目间天生的忧郁让他说出来的话自然就有股信服力,“一个菩提悟道,带浩淼高深的禅意,一个春夏秋冬,四季伦常,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人生在世,有所求皆求到佛身上,无所求的,自然指望能有一日如佛陀般在这菩提下悟道坐化,从此逍遥人间,不复人间疾苦。”
后,那话语里已经有唏嘘之意,凤静许是又想起了一些过往,便使得他眉目的郁色更浓了,让女子看了只觉心疼,想要怜惜一场。
有一就有二,凤静之后,是花业封,他抚着黑须,“单从调香手法技艺来讲,鄙人自然推崇我大殷正统。”
意思便是人家回纥就是不入流的微末伎俩。他说完这话,明梨朵脸色一下就不好了。
花九一直半垂着头,她听闻花业封的话,就差点没笑出声来,终归大殷都是他花家出来的调香师父,他自然站这一边了。
剩下的品鉴者中,还有两人是大殷人,有三人是回纥使团里的。
有那机灵地,先是偷看了眼台下皇帝的脸色,没见他不高兴,自然那两人便站到了花九这边,三个回纥人,有两人毫不犹豫地支持自家族人。
还有个却是有点行为怪异,那人先是到花九那边,细细地将香座以及香灰看了遍,然后又看了看络腮大胡子的,最后居然就直直站到了花九这边。
“阿木嗒,你干什么?”明梨朵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她恶狠狠地问道。
那个叫阿木嗒的回纥男子脸上对明梨朵明知故问的不屑,“我即便违心支持你,那也是赢不了的,何况,这位大殷夫人的调香技艺确实比黒乌高明。”
明梨朵还想说什么,那个叫黒乌的络腮大胡子开口了,“明梨朵公主,阿木嗒说的没错,是我们输了。”
“怎么就输了?明明就是他们大殷欺我们回纥品鉴者人数没那么多,黒乌你是咱们回纥最好的调香师父,怎么就比不过一个大殷女人了?”明梨朵有点胡搅蛮缠,但她还有分寸,知道这些话用回纥语说,没敢当着皇帝的面直接说出来。
但台上台下的人中,自然有那懂回纥语的,至少那个司仪太监就是一个。
只见他斜睨了明梨朵一眼,不阴不阳地就道,“回纥公主,还请慎言,品鉴者都是公正无私的,输了便是输了,别输不起才是。”
“你一阉……”明梨朵对那太监怒目,眼瞅着就要祸从口出,黒乌猛地一拉她。
“公主,他们说的很对,”黒乌这次说的却是不甚熟练的大殷话,拉着明梨朵到花九的香座面前继续道,“你看,那位夫人的香座都是特别的,这些很难发现的细纹,便主导了香烟的形状,还有,你摸这香灰,就算燃尽了依然还有经久不散的香味,而且这佛香,长期闻之,还能使身体受益,洗心明镜。”
明梨朵眼神闪烁地盯着花九,她不甘心,但是却不得不闭了嘴。
那司仪太监高兴了,敲鼓钟的声音都更大了,“大殷回纥斗香之赛,获胜者乃大殷。”
有那旁人在台上拱手恭喜,皇帝更是哈哈大笑地站起身来,带点戏谑地看着花九,“果然不愧玉氏后人只名,朕今日就许你这个称号,玉氏圣手。”
“花氏叩谢皇上。”花九敛衽行礼,可她心中并无半分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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