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自来水房跑。水房里面的水泥地湿漉漉的,一股土腥味弥漫在其中。王德权左顾右看发现没有什么可以供郑艺落脚的地方,于是拨着他的腰将他横抱到前面来。
郑艺勾着王德权的脖子,自然垂着的两只脚在半嵌在墙壁上的水龙头下面冲着凉水,飞溅起来的水沫弄湿了他的裤脚。水很凉,一方面纾解了烫伤时的热胀开裂般的刺痛,一方面也带来些传至遍体的刺骨冷意。
“怎么抖起来了?别怕,我在呢。”王德权蹙着眉头,撑在他腿窝里的手臂紧了一紧。
郑艺听到这句话,敛了眼睫,喉头轻轻动了动,脸比被轻度烫伤的脚背都红。
冲了半分多钟,王德权微微俯首检视情况,他的耳朵距郑艺嘴唇极近,总是不经意间扫过郑艺的唇瓣。他沉凝片刻,说:“现在看还没起泡,疼吗?算了,这不废话吗,能不疼嘛,你这一张脸都憋的通红。也多亏我当时还在你旁边,你傻乎乎的都不知道赶紧把鞋袜脱了。”
郑艺咬了咬下唇,耳朵尖也跟着发红。犹豫一下,才说:“头一次碰到这种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啊,就是没常识。”王德权抱着他往回走,气息有点急,胸膛一起一伏。
“你就是我的常识。”郑艺嘟囔着,音量压得极低。
王德权听到这句话,却没听出其中遮遮掩掩的情愫,于是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仪表车间的女同志正在收拾暖瓶胆的碎片。王德权见人家替郑艺收拾残局,连忙把郑艺安置在小板凳上,然后主动上前帮忙。
王德权不由分说接过苕帚,把镀银的玻璃碎片扫进铁撮里。期间他斜眼去看郑艺,不放心嘱咐道:“你这脚差点就熟了,别乱晃,老实点儿。”
转头又对着盯着自己瞧的女同志说:“李静茹,明儿我去买个内胆给你们换上,听说你们女同志都爱喝热水。”
李静茹今年二十四,之前有个别的车间的对象,这两天刚吹。她接班的早,如今算是郑艺半个女师傅。她看王德权扫去废渣之后又勤快的拿了拖把将水渍拖净,对他心生好感,说:“你对小郑挺好啊。”
“啊?我们一个院儿的,打小一块儿长大。他要是狗,我就是他的尾巴。”王德权一边把方才用过的东西归置到墙角,一边说道。
“你才是狗呢。”郑艺盯着自个儿发疼发红的脚背,一张脸又红起来。上下两端交相辉映。
“那你是我的啥?尾巴?”
“尾巴可有可无,我要当你的空气。”
李静茹见他俩竟然莫名认真的拌嘴起来,忍不住笑出声,然后道:“得,我知道了。你把小郑当亲弟弟,对吧?”
“差不多吧。对了,你那儿有烫伤膏吗?大艺这脚得给他再处理一下,可不能留疤了。他吧,就是爱臭美,从小就这样儿。”
李静茹凑过去瞧了两眼,觉得没那么严重,就说:“烫伤膏我还真没有。不过这面积也不太大,等下班回家抹点儿酱油就成。”
王德权觉得这土方听着实在不靠谱,咧着嘴干笑两声,有些不知所措的摸着寸头。迟疑一下,说:“趁着午休还有点时间,那我就先去趟卫生所。大艺,你别乱动,把饭先吃了。”
“可你午饭还没吃……”郑艺再一抬眼,连王德权的影儿都没捉着。
门口有几个拎着半拆的旧毛衣的女工嘻嘻哈哈的招呼李静茹去缠毛线球,那些女性欢悦的笑声近了又远了,最后所有的细响都被正午的阳光吸纳。
郑艺把倒在不锈钢焊成的简易工作台上的搪瓷水缸扶起,然后把套在铝制饭盒上的黑色皮筋扯下来,揭开铝制的饭盒盖子,盯着上面细细密密的蒸汽水珠看了一会儿。郑艺握着筷子,脖颈低伏,慢慢往嘴里掖了口米饭。正咀嚼着,他忽然难以自控的“吧嗒吧嗒”掉起眼泪。
郑艺觉得自己笨极了。他性子慢又害羞,年纪也小,同那些工人常常搭不上话。王德权怕他午休的档口觉得孤单,就抱着饭盒来找他一起吃饭。每当他看到王德权来找自己,心被难以名状的欢喜填至饱和。今天他见王德权大汗淋漓的跑来自己车间,就想给他倒杯水喝,哪知自己笨手笨脚直接摔了暖瓶,将王德权的午饭时间压榨得一干二净。
哭了半分钟,郑艺才抽了抽鼻子,把眼泪擦掉。他探着头左顾右看,悄悄把王德权的铝制饭盒打开,偷偷把自己带的红烧肉和咸蛋黄塞了进去,然后又将饭盒扣紧。
工厂里的卫生所在西南的角落,来回一趟得半个点儿。王德权踩着上工的铃跑进来,把京万红膏往郑艺怀里一塞,接过自己的饭盒,又嘱咐了几句才急急往自己工段方向跑。
李静茹是个热心肠,又觉得王德权对朋友温厚实在,就忍不住向郑艺询问起王德权的感情状况。
郑艺正蜷着身子,正专心致志给自己的脚上药。听见师傅问自个儿“王德权有没有处朋友”时,他猛地抬起脸,神态犹如被人揪了短尾的兔子,他结结巴巴道:“有……他有……他处了一个,也是我们院儿的。”
3.
下班时间。工厂机器运转的声响归于黄昏后的沉寂,而吵嚷的人声却沸腾起来。
郑艺将半干的鞋袜穿上,脚背烫伤处时时有难言的阵痛。他苦着脸东张西望,似乎希望从黄漆木框窗箍住的流动影像中捕捉到那个人的分毫身影。
车间的仪表工人大多走了。连向来最慢的李静茹也换好了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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