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凝兰才睁开眼,眼神是与通红面色不符的清明。
“去叫谢太医,我这病,别人看不了。”一旁侍奉的宫人原先低着头,听到声音顿时看向凝兰,随后有些犹疑道:“已经有人去叫太医了,只是寻常的发热……”他越说越小声,到最后闭上了嘴,愣怔地看着榻上看似柔弱的人。
凝兰眼神冰冷,撑起身来盯着他:“寻常的发热?你懂医理?若是出了差池,你可担得起?”他烧得嘴唇干裂,说话时一用力,便有血珠沁出来,凝成一条血线,倒像是呕血的症状,吓得那宫人面露紧张之色,不敢再说话,转身便小跑着出去了。
“是受了寒,好在看得及时,再晚些只怕寒气入肺,要遭大罪。”谢太医捋捋胡须,写了方子递给身后的药童,又叮嘱了凝兰几句,便施施然离开了。
凝兰却像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了无牵挂一般闭上眼,也不管屋里的宫人,眨眼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般养了两日,早就退了热,只是身子仍酸软无力,四肢皆软绵绵的,使不得劲。
傍晚时分,夕阳西斜,凝兰懒懒地倚在床头,极稀奇地找了本话本子翻看,却不料迎来一位令他大吃一惊的不速之客。
“顾岚?”凝兰手握着书,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顾岚身着宫中太监的服饰,浅浅笑着:“白大人可是惊讶在此处见到我?”话毕,他又似自言自语道:“白大人一向目下无尘,对我这等人是不屑多看的,恐怕此刻只想叫人将我赶出去罢?”凝兰淡淡开口:“是你做的?”顾岚没想到他开口就这么问,有些措手不及,立刻拧了拧眉:“这几日发生的事着实数不过来,薛将军密谋叛变,山禺关粮仓被烧,行军图泄露,大人指的是哪一件?”凝兰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笑笑:“我不管你做了什么,与我无关,你出去吧。”顾岚脸色变了变,忽然“扑哧”笑出声:“大人莫不是以为自己与这些事无关,所以才这么心安理得吧?”见凝兰笑意渐消,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与痛恨:“大人可真是好手段,先是哄薛将军抛下一切跟您走,转眼回了京城就和皇上郎情妾意,还特特写信送到山禺关,要与薛将军决裂。你可知薛将军看到那封信时的神情……”顾岚眼神有些恍惚,自嘲般笑了笑:“人就是下贱,越是得不到的越要卯着劲儿去追,像大人这般铁石心肠的反倒好,没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我倒是看开了,薛将军也是个可怜人,比我又好到哪儿去呢?”凝兰面色煞白,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信不是我写的。”是谁做的,他不用想都知道。
顾岚回过神,不以为意地撇撇嘴:“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薛将军被流矢击中,如今不知身处何处,怕是保命也难。”他说着说着,语气沉缓了下来,眼睛似乎有些红:“他这辈子性命攸关的时候,你都不在他身边,你凭什么……凭什么……”凝兰的手有些颤抖,他目光凌厉地看着他:“我纵是有万般的错,但你,为何这么害他?!”顾岚后退两步,眼神说不出的复杂,懊悔?伤心?得意?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他不要我,让我滚得远远的,你说,是你会怎么做?我差点被那人抓回去,我不接受……我不会再把我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了……我只能这么做……只有皇上能救我……”顾岚神情越来越癫狂,似乎有极大的痛苦在其中,但凝兰不懂,也不想懂,他只知道,顾岚的想法可笑到让他觉得可怜。
他冷笑:“你以为现在你能为自己做主?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罢了!”“你闭嘴!”顾岚歇斯底里地尖叫,指着凝兰:“我告诉你,我不会后悔的,我得不到他,你也不行!”凝兰仰起头,盯着帐顶的纹路,闭上眼,无声地叹息:“皇上快回来了,你走吧。”顾岚眯起眼打量他,神情莫测地笑笑:“我们走着瞧。”门吱呀一声关上,留下一室的寂静,凝兰背对着外面,整个人埋在厚厚的锦被中,远远看去像是睡着了,送饭的宫人一进来便看到这幅画面,反应极快地悄悄退了出去。
烛影摇晃,屋里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外侧的床榻微微下陷,有人坐了下来。
凝兰一动不动,如同死了般,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他。
然而下一刻,赵衍大手如铁钳般抓住他的肩,将他翻过来,掐住他的下巴,勾起嘴角:“你那晚做了什么?”他脸上笑着,可眼里一丝笑意都没有,全是怀疑与怒气。
“皇上在说什么?”凝兰皱着眉动了动头,却怎么也挣不开赵衍的手。
赵衍眼神阴鸷,一字一句道:“你还敢瞒我?!”他好不容易得知薛庭藏身之处,布下重围要将他捉拿,没想到消息泄露,他的人到时,那里早已人去楼空,薛庭在桌上留下“后会有期”四个大字,下人呈上来时,赵衍心里如被烈火翻来覆去地灼烧,只想立刻回来掐死眼前这个人。
凝兰忽然泄尽了力气,虚弱地笑着,看向他:“既然皇上都知道了,何必再来问我?”赵衍似是气极,只见他深吸一口气,不可自抑地笑出声,连声道了三个“好”字,然后盯着他,轻声细语道:“你当我真不舍得动你是不是?”他忽然松开手,缓缓向下,握住凝兰细弱的脚踝。
“那晚你去我书房了罢?正好把自己冻出病来,让谢问道那老东西把消息传给薛庭,是不是?我道你真不关心薛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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