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惨惨的蜡烛燃了多半,黯淡的光火照亮了守夜人的脸,以及那口沉重的黑木棺材。
惨白瘦削的守夜人瞪大了红肿的眼睛,“你们是什么人?”
他从未在村中见过这样的人,要是见过定不会忘记。
穆离鸦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那口黑木棺材。
“某只是普通的铸剑师,偶然经过这里,至于他……”他停滞片刻,似乎在思索合适的措辞。
他从未想过要如何与旁人说起他和薛止间的关系。
他们一同长大,若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定住心神,用与先前无异的口吻说:“算是故人吧。”他还有一句话没说,便是江州穆氏故人。
灵堂内儿臂粗的红烛烧了大半截,活人面色都被照得像鬼。
厅内的男人形销骨立,一身缟素,跟个会喘气的麻口袋似的。他一面招呼二人进来,一面在他二人经过灯烛时悄悄地往他们脚底下看,看到他们脚下的影子后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抬头就看到那自称是铸剑师的白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某若是鬼魅精怪,哪还等得到现在?”
他相貌俊美,举手投足都与常人无异,反倒是他身后的薛止,若不是会动会喘气,大约会被人错认为一件死物。被点破内心所想的男人心虚点头,“是是是,是我多虑了,不过我这也是……怕了。”他后半截说得很含糊,像是刻意省略了些东西。
“你这是在守灵?”
正厅门前挂着七尺长九丈宽的丧幡,堂内烟火缭绕半刻都断不得,而桌上正中央的位置供奉着一尊清漆牌位,上头刻着“显妣周容氏之灵位”几个字。
“……是,是的。”
穆离鸦和薛止听这面色青白、瘦得颧骨高高凸起的病态男人说,自己姓周,单名一个仁,家住村东,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负责给村中幼童开蒙。他这可怜的新婚妻子周容氏过门刚满一年就意外亡故,因为她娘家人早在前些时全部折在了惠州平安县大水里,上到操办丧事下到守夜,重重担就落到自己身上。
穆离鸦听着,时不时宽慰他两句,只是语气至始至终都淡淡的不见悲戚。
而薛止仍旧抱剑做出守卫的姿态,像是在提防些看不见的威胁。
周仁擦了擦泛红的眼角,小声说:“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我也不想多计较什么,只希望阿清能早日入土为安。”他这一席言语全然不提自己先前在灵堂前的叫喊,轻描淡写地说完所有。
“节哀,倘若尊夫人泉下有知,也不希望看到你这哀毁瘠立的样子。”
周仁勉强应下,“那我就先谢过了。”
最初的惊骇逐渐褪去,他读过书的脑子重新转了起来。
“二位是如何进来的?”
周村,顾名思义就是一个村只有周一个姓氏,其余外姓人不说长久生存了,连嫁进来的女人在生下子嗣前都要受一阵子的排挤。越是这样的村子族规就越是严苛,周仁身为偏得不能再偏的支系,若不是要为了妻子守灵,一般都进不来这宗祠,更不要提面前的这两人。
“得罪了人。”穆离鸦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顺便乜了眼站着不动的薛止,话语里带着一分只有他二人能懂的戏谑,“我这故人说错了话,惹得大人物不高兴了,便把我二人绑进来,说是要等天亮了给我们好看。我们二人也不是那么好摆布的,找了个机会逃了出来,正要走就遇见了周兄你。”
知道自己这是遇见烫手山芋的周仁额头沁出一层细密汗水:这要是真让他们走了,第二天碰上来找人的,自己是该照实说还是说自己不知道?
“……大人物?”他嘴唇哆嗦了下,“能否给在下多描述一番,看看在下是否认识。”
穆离鸦单手托腮,将那死鱼眼睛的形容举止一条条形容给周仁听。
虽说他自称铸剑师,但周仁看得出来他教养极好,与寻常村中铁匠截然不同。听到一半周仁基本就能确定他说的是哪位。
“是周宏安,在家里排行老二,所以我们一般喊他周老二……他虽为人有些刚愎自用,但也不算是不讲理的人。”他颇有些费解,“敢问你二位是如何得罪他的?”
穆离鸦叹口气,缓声道:“我二人初来乍到,本意也不想得罪人,今夜我们在间破屋里歇脚,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动身离去,直到听闻外头有女子的哭泣声与脚步声,觉得古怪就就一路追着到了这个地方,正好撞上周宏安一行人。我照实说,他非但不信还说我二人装神弄鬼……”略去血腥尸臭那段,穆离鸦将前半夜所发生的事情避重就轻地讲了个大概,此刻正吊着眼梢看周仁,“周兄,看你脸色,你不会知道什么吧?”
提到脚步声周仁的脸色就明显不对,之后更是惊叫一声,额头上一层细密冷汗,“这……这不可能,脚步声,女人……这不可能。”
“你知道?”
穆离鸦诱哄似的又追问一句。
“我……我不知道。”
这周仁双眼紧闭,先摇头,再点头,内心天人交战,“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
“是吗?脚步声,女人还有婴孩的啼哭,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周仁脸上憋出豆大的汗珠,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知道。”
“我怎么觉得,你们这村子闹鬼呢?”
没有得到想要答案的穆离鸦放缓了语气,“我听得很清楚,那脚步声是进了祠堂,怎么你们一个二个都不相信?”他目光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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