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过你机会,我相信你有过不得已。”程望深吸一口气,语气略带哀伤,神情却越发冰冷,“哪怕你告诉真相后就停手也好,可你还在骗我,骗我骗到我花再大的努力,都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你。”他将枪抵在周卓然的心口,微微挑起眉,“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这么多年你为聂立钧鞍前马后,他到底给了你什么?”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疑惑。
“他是我叔叔。”周卓然反而镇定了一点,望向程望的眼神甚至是清亮的,“他把我养大,是我最重要的人。”
“哦?”程望冷笑,“聂立钧是你的长辈,是你的恩人,爸爸就不是吗?”
“是,他们都是。”周卓然眼神有些空洞,“可十八年和一年,是没法比的。”
聂立钧把他当成棋子,他一直知道,可他同样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十八年,从婴儿到少年都是聂立钧陪着他,这种感情没有人比得上。
“我恨他,我也爱他,哪怕重来一次我也不会背叛他。”周卓然静静地望着程望越来越愤怒的脸,“没有什么能成全我,连死亡也不行。”
他爱聂立钧,也爱程望和程冀,只是他选择了聂立钧,并且不思悔改。
程望终于忍不住了:他一直掌控着今天的节奏,他的悲伤与失控也是事先特意算计,可周卓然的话,让他忽然意识到他所期望的大获全胜,可能并不会发生。
他该站在绝对的高处,用审判者的姿态听着周卓然的忏悔,再用自己所拥有的,绝对的优势轻易否认这一切。
他不会原谅周卓然,可周卓然并没有乞求这一点。
“你们今天都会死,你维护他只会让我下手更狠。”他凝视着周卓然的眼睛,隐隐带着发狠的劲头,“如果你见过我杀人,你就会知道那是怎样的生不如死。”
周卓然只是笑,并没有揭穿他的色厉内荏。程望看不下去,扣动了扳机。
鲜红的血溅在程望脸上。周卓然的脸立刻苍白下去,嘴角却仍旧笑着。程望走下床,伸手抹去那些血,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事物。
他忽然听到周卓然断断续续的,带着呻吟的话语,心头不愿,却情不自禁停住脚:“报了仇,别再杀人,也别太作践自己,那样你什么都赢不了。”他顿了顿,带着微微颤音补充道,“阿望。”
也许有一瞬间,程望真的为此触动,甚至在后悔。但最终落在周卓然耳边的,只有冷酷无情的五个字:
“别这么叫我。”
第三十六章 阳错
“卓然没和你一起?”
聂立钧有些讶异地看着客厅里的程望,目光情不自禁柔软起来。程望抬起头,眉眼似乎有些倦怠,“我没让他来。”
他话说得清清淡淡,聂立钧却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是一回事,看到是另一回事,换做是他,也不会让爱的人看到自己自己残暴的样子。
这个活在温室里,从小被疼爱着长大的孩子,应该也是第一次干杀人这种事。
“你别想太多。”聂立钧走到程望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身体抖得很厉害,几乎连茶杯都握不稳,“很快的事。之后你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程望过了一会儿才点头。聂立钧只当他是怯懦,心下更放松了些,信手端了杯茶喝。
他同他父亲眉眼尤其像,只是少了那种飞扬的神采,看上去安静内敛不少。聂立钧收回手,仔仔细细地观摩这张漂亮过分的脸。
他的爱与恨必须寻找一个平衡点。他得不到沈弈的爱,连死后同穴的愿望也无法实现,他曾经怀着极致的恨与疯狂地占有欲来到程望面前,可他无意识做出的一切竟然都切合了他的愿望------他拥有他的身体,拥有他的信任,甚至某种意义上,拥有他的爱。
他爱自己的侄子,他没能实现的愿望却能由他和沈弈的后代完成。这种被满足的欣悦感使他浑身发慑,巨大的喜悦几乎要冲破皮囊。
而且他还比沈期听话得多。
他引导他完成他预想的剧本,而程望不仅遵照他的愿望,甚至还超常发挥------他授意周卓然告诉他“真相”之后,他的回答竟然是,“你能不能帮我问问聂先生,我可不可以杀了他?”。
他原本没打算要沈期死,可程望的话让他想到了彻底解决这纠葛的办法------他的恨需要一个载体,而沈期是最好的选择。
“聂先生。”程望忽然开口,又似乎有些踯躅,“沈……他还有多久过来?”
他似乎在下意识回避那个名字,不想提及那个人。
“很快了。”聂立钧说,端起一杯茶喝了,“你不会再等太久。”
“我要走了。”沈期坐在车上,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认识这么多年,总该给你打个电话说说。”
“那你不跟黎荣说说吗?”
“跟他说有什么用,他会看着我去送死吗?”
沈乔静默片刻,道:“你有没有想过结局其实不是那么坏?”他声音似乎有一瞬的颤抖,“事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好好解释还可以挽回?”
“这就是唯一可能的结局。”沈期自嘲地笑,“他要我的命,我能不给吗?”
他能为程望做任何事,包括万劫不复。
“好。”沈乔似乎微舒了口气,旋即又立刻紧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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