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这样的心情,卫曦一路快马加鞭,眼看到了京城近郊,旁边的树林里却突然杀出一人。
那人浑身是血,踉踉跄跄的扑倒在他眼前,若不是卫曦眼疾手快勒住缰绳,怕是又要出一条人命。这坐骑刚刚稳下,还未开口责骂,倒是对方先一把跪在他脚边,嘶声道:“属下……听从谢大夫之命,前来禀报……”
身后,追逐的人声随之而来,夹杂着滚滚马蹄声,几乎要盖过那报信人微弱的声音。
浑身是血的小兵只得声嘶力竭的吼:“将军,您快逃吧……皇上他是要杀了你啊!”
46.
皇帝睁眼时,窗外正在下雨。
那是开春的第一场雨,雨点很大,拍打着头顶的瓦片哗啦啦的作响。扶着额头缓缓直起身,皇帝揉了揉眼,发现自己竟是在批阅折奏的途中昏睡,以至于这会儿腰酸背痛。
自从瑾儿出身之后,他这身体便大不如以前,时常困乏不说,精神状态也不比从前好,皇帝倒是不甚在意,他早已做好死在这皇位上的准备,只不过瑾儿尚未长大,还必须得撑着。
服侍的太监端来热茶,皇帝抿上一口,突然想起了什么:“今日是几号?”
对方按时报上,其答案倒是让皇帝略微失神,好半晌才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原来已经……一周了。
从江南赶来,撑死不过三日路程,就算中途耽误了,五天也足矣,可卫曦足足七日毫无消息,他不得不疑。
若说有什么好消息,便是暗部找到了李赐的下落,顺带点了把火,连房子带人烧得干干净净。李赐有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容易被人拿去做文章,此举一出,就是不死也毁了脸,免去了大多麻烦。
没有了李赐这张底牌,对方的行动便会受限,毕竟自他登基以后,虽手段残暴了些,但好歹也是山河太平,百姓们怨归怨,不至于要到举起造反的程度……但卫曦手里实打实掌握着兵权,若他亲自下场,局面不会好看。
……若是将卫曦攥在手中,便是截断了叛党最后一条路,他早知道有这么一群人虎视眈眈蓄势待发,却因为缺少一领头羊而始终不曾出手。他们需要一个有权利、有声望的人作为首领,来挑起反抗这面大旗,而如今看来,卫曦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所以,要怎么做?
如今卫曦下落不明,想要抓住他,便只能引蛇出洞……
可那样一来,无论用何种手段,他们之间的关系必将走到尽头,就算真能再见,也必将是兵戎相向。
因为他需要一个诱饵,那些暗藏不出的叛党才是他想钓的大鱼,为了瑾儿长大后能顺利继承皇位,这个毒瘤他不得不除……皇帝握着玉玺的手指缓缓收紧,原来他在不知不觉间,竟已拟好了圣旨,就等这一章盖下,尘埃落定。
明明是很容易的事情。
可不知为何,皇帝却觉得这玉玺太沉了,上头系着他此生唯一一次动心,他这一生干过太多肮脏污秽之事,却从不怕旁人论起,唯有对卫曦的一腔情意,始终难以言诉。
放在以往,或许他们还有机会……但现下,却是不可能了。
他甚至是有些埋怨的想,朕那般信任你,你又为何要背叛朕?哪怕只是一句话也好,朕也能找理由相信……却是连这一句话也无。
……他骗不了自己,却能骗这天下。
窗外响起一声惊雷,皇帝手一抖,打翻了身侧的墨台,深色的墨水染黑了龙袍上的刺绣,大片的明黄点上污渍,十分刺眼。
他挥开了上前的侍从,深深地抽了口气,再睁眼时,已再无犹豫。
他给过他机会,可对方并没有露面。
所以那便怪不得他了。
……
“临远大将军卫曦卫长临篆养私兵,勾结朝臣,谋乱朝纲,为大不赦罪。圣上有旨,速速缉拿祸首卫曦归案,其九族打入天牢,不日斩首,头颅挂于城外,以此警示天下人——”
“钦此。”
47.
等卫曦从昏睡中醒来,外面已变了天。
当日那报信的小兵已为他死在追兵的刀剑下,卫曦趁着对方争取出来的几分钟掉头就跑,结果却天降大雨,马儿脚下一滑,连人带马摔下山崖,他也因磕到了脑袋而晕了过去,等醒来时,却已经处在一处安全地方,谢良坐在床前,正低头整理着草药。
那人见他睁眼,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你醒了啊。”
卫曦点点头,却发现对方的右眼裹着纱布,心脏漏跳一拍。
他听见自己嘶哑干涩的声音,“……你眼睛怎么了?”
“皇帝要杀承之,”谢良缓声道:“那人放了一把大火,我带着承之往外跑时,被火撩了下……不过不打紧,还有一只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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