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卫曦嗯了一声,面色有些阴沉:“承之的伤势如何了?”
那日井底遇见的那人,腕间有一枚与印象里一模一样的痣,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将他带了出来,安置在这处偏僻的府邸内,又让谢良照料,几天过去,也不知是否有所好转。
谢良却摇了摇头,“你自己看吧。”
二人穿过小院,来到内屋。被救出来的男人坐在正对面的床榻上,目光呆滞,时不时发出呵呵傻笑,连口水流出来了都不知晓。
“承之承之……”他嘻嘻哈哈的说:“我是承之……嘿嘿……”
见此情景,卫曦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黑了几分,忍不住上前撩开对方眼前乱发……露出之下的那张,与当今天子一模一样的脸。
若说有什么不同,便是承之手腕内侧有一颗小痣,而皇帝没有,甚至连疤痕都无——这是卫曦亲自查看过的。
“他被人灌毒,坏了脑子。”谢良看着眼前的一幕,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你说他先前被关在地牢,那儿阴森潮湿,又无光源,寻常人待久了都是要疯的,跟何况一个……伤患。”他说到这里时,皱起了眉:“关押他的那人根本没想让他好,却也不想叫他死,他想他活着受折磨,如此心肠着实歹毒了,可又会是谁做的呢?”
卫曦抿着唇没有吭声,半晌后才问:“还能治好吗?”
“难。”谢良道:“下毒之人没有留手,便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我只能帮忙调养,至少能让他维持几岁小孩的智力,再加上悉心教导的话,勉强可以生活下去。”
卫曦深深吸了口气。
“下个月,我便动身前往江南,到时我会带上他。”
谢良闻言一惊,不由自主的看了眼承之的脸,“他的身份……不适合在外走动。”
“这个你不用管,我意已决。”卫曦提那人擦去嘴角的唾液,动作十分轻柔,“是我来晚了,才让他变成这幅模样……所以我必须救他出去。”
“……可皇上那边……”
“不用管他!”提起此事,卫曦便一肚子火气,“那人根本就是个无心无情的怪物,今日更是用我母上威胁我替他卖命……”自父亲去世后,母亲便成了他最在乎的人,皇帝那句威胁可以说是踩到了他的底线。
他越想越气,却又怕吓到承之,只得强忍着起身来到屋外。谢良跟着出来,看见那人不断起伏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
27.
说来也是奇怪,自那场病后,皇帝夜夜做梦,梦到的都是些过去的事情。
他自小便不受宠爱,被丢在冷宫自生自灭,五六岁时陪着他的乳娘去了,他哭了一天一夜,后来被夜风吹着了凉,发了烧,下人怕出人命,禀告了先皇。
那是他印象里第一次与父亲见面,当时正处病重,烧得头晕目眩,勉强窥见那一片亮眼的明黄,伸手去够,却被狠狠抓住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生生掐断。
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在头顶:“他这体质,当真无法改变了吗?”
“这……当年娘娘便是如此……殿下如今这般……”
“……另一个呢,近日过得如何……”
“另一位殿下一切正常……皇上您大可放心……”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忽远忽近,他感觉到那只抓着他的手松开了,落在了床榻上。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关门声响起,隔断了他所有的希翼与憧憬。
为什么抛弃我?
还不是皇帝的少年有些茫然的想,可不等他深究,那记忆便如云般飘远了去,再触不到。
接着皇帝便醒了。
天还未亮,窗外漆黑一片,他却全然没了睡意,干脆翻身下床,披上外衫,来到桌前替自己倒一杯水。
皇帝向来浅眠,以至于下人都在屋外候着,没有动静绝不进来打扰,倒是清静。他喜静,可一个人待久了,未免又觉得空虚……明明儿时做梦都想要拥有的东西,如今皆数掌握在手。他坐拥江山万里,集天下大权于一身,却又至高至寡,无人能与他交心,无人敢与他交心。
那由灵魂深处泛起的寂寞翻涌,皇帝闭了闭眼,吸气、吐气,他尽可能的让头脑放空,不去念,不去想,便不会相思。
……卫曦很快便要走了。
一月时间转瞬即逝,他突然后悔,当初为何要定下这个时间,说近不近,但要说远,却又过得太快。
他们一月未见,但很快便是两月、三月……君命如山,瘟疫不除不可回京,万一在途中染上了,那人……
落在桌上的手指缓缓蜷起,皇帝垂下头,笑了一声。
那日卫曦说他无心,倒也有几分道理。
他生来便不知如何爱人,一坠情网,懵懂间不知不觉给出了许多,如今才会落得这一身狼狈,甚至到了如此地步,他仍然……喜欢卫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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