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定会忤逆大少爷心意。他这般孤傲之人,恐怕不会再原谅我,也不会再给我机会了。”
我短短几句话,让林氏脸色变了几变。
主意我已经给出了,现在只等她的回复。
林氏的视线落在我的左手上,“你这银镯已经入骨,要想取出,并非易事。”
她还在犹豫,我终究还是要再给她下点药。
“古语曾闻:壮士断腕以全质。我此次也试一试断腕取镯。”说完,冲林氏一笑。
林氏脸色忽地一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你……先生有如此气魄,确实是与众不同。”
我笑了笑,“银镯一事,只有我和大少爷两人知道。大少爷只要看到此镯,便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我宁可断腕也要取出此镯,保证能激怒大少爷。同时,他知道这不是夫人的主意,断然不会怪罪到夫人头上。”
林氏似乎有点吃惊,呆了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她捻起两根手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先生倒是为我着想。”
听她的语气,倒是松口了。
我一拱手,说道:“多谢夫人成全。”
林氏幽幽望了过来,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什么时候动手?”
“越早越好。”
林氏抿了抿嘴。
“还望夫人施舍些上好的金仓药,好让我不耽误行程。”
第32章结局
上一次出门是多少年前了?
我躺在木板车上,眨巴眼睛望着天上的浮云,车夫在前头晃悠悠地用鞭子抽着被抽打一下,便仰起头哞地叫一声,声音飘荡在田野间,明净悠扬。沿路有村落人家,炊烟袅袅,那是我好久不曾见过的斜阳流水、溪山月色,人世迢迢。
没想到我这辈子还有机会离开文园,离开江府。
临走前,林氏看着我湿漉漉沾满鲜血的衣袖,白着脸说了一句:你的心真狠。
主动废了自己一只手就是心狠吗?
想想,也是蛮可笑的。林氏作后院之争时,何尝不是心狠手辣?她用滑胎一事构陷我,难道不狠?构陷不成,又处心积虑给我下毒,说到底是为了要我一条命,这难道又不算狠?她谋害起我的性命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此刻不过是看到一只断手、一摊污血,竟然就觉得我心狠?难道不见血的战争就不是战争?
我知道,江祺将我困在文园,她心里肯定是恨毒了我,就像一根刺扎在心间,不拔掉就不会有一刻安宁。说起来,她也算忍耐了许久。
我们都是心狠之人。
林氏告诉我,手起刀落的瞬间,她看见我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或许是那丝笑意吓坏了她。
说实话,砍断一只手,我并非觉得不疼。只不过断腕的痛楚,比不上当日江祺给我拷上镯子的万分之一。手起刀落的那瞬间,我居然还有隐隐的快感。
我在猜想,大少爷看到这个银镯时会是怎样一个表情。只是稍稍一想,我心里就止不住地窃喜。
十三年,整整十三年,我终于可以脱了这个桎梏。
我这一生,既得不到爱,也没学会爱人,一颗心从头到尾都是冷的。活了一世,没有什么事情放在心上。从前只想苟且存活下去,眼下已经连活的yù_wàng都没有了。唯一想的——只不过是死都不能死在文园,不能死在江祺身边。
你看,我跟他纠缠一辈子,终究还是受了他影响。
唉。我本想着让他生不如死,让他和他新娶的夫人斗个不停,让他此生不得片刻安宁。可最后想想,只好作罢了,纠缠了大半生,余下的日子,实在是没有必要再斗下去了。我马上就要死了,想来我一条贱命,绞尽脑汁,无论如何都斗不赢他。
我嘴上跟林氏说自己要去鲁乡,要去母亲的故乡看看。其实我骗了她,我根本不知道我母亲的故乡在哪里。
等过境的时候,我离开牛车,悄悄改道了。
我重新入了城,去了天明山。
我向天明山山脚的一户猎户租了一间屋子,将我身上所有的钱银都一次性付给他——能住多久是多久了。
我现在住的地方很破旧,屋内断壁残垣,杂草丛生,屋顶上瓦片都不齐全,幸亏这些天没下雨,不然倒是可以体验一番“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感觉。屋子虽破,好歹是比那破庙要好上一点,起码没人来打扰,也没人跟我抢地头。
安顿下来后,我去了一趟松娘墓前。
在她弥留之际,她曾经苦苦哀求我,等到大少爷成家立业、儿孙满堂的时候,要把这个消息消息告诉她。我答应了,所以我来了。
回想起那年七月半,我陪着大少爷来天明寺祭拜他母亲和松娘。那天,似乎就是我和他关系决裂的开始。
这次上山祭拜,足足花了我一天的时间,从天微亮到月昏黄。我走得很慢,因为身子已经渐渐撑不住这样的操劳了。
天明山的风景如旧,绿树红花,溪水汤汤,仿佛静默地看着周遭世事迁移,不言不语。
我突然觉得,人间别久不成悲。
在松娘的墓前,我告诉她大少爷接管江家了;告诉她蒋氏死了;告诉她大少爷最终娶了林家小姐,他们马上就要有一个孩子了;我还告诉她,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来见她了。
我已时日无多。
自己的身子是何种情况,没人比当事人更清楚。这些日子愈见疲乏,而这疲乏给我的感觉和以往的都不一样。这是一种沉甸甸的疲乏,就像是人沉在水底,脚下还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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