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灵珊还在灯市的小吃摊上坐着。安公子还在旁边陪着她。
小吃摊老板早就想收摊了,可是刚一提,岳灵珊先凶巴巴地叫起来:“收摊?收什么摊?做生意还有赶客的么?”岳灵珊凶完了安公子继续凶:“少爷坐在你这里是看得起你!”
所以令狐冲赶到的时候,灯市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地碎纸,一个空的小吃摊,站着快要哭出来的老板,坐着凶着脸的岳灵珊和笑嘻嘻怎么看都像是等着看好戏的安公子。
令狐冲一看到岳灵珊,冷汗就下来了,苦着脸打躬作揖说好话赔不是,岳灵珊铁青着一张脸,小嘴儿绷得紧紧的,一声也不出,一眼也不看。
安公子在旁边,惟恐天下不乱,笑问:“令狐大哥,你送我平之哥哥回家了吗?他们家伯伯脾气最严厉了,回去晚了,要吃家法的!”
令狐冲无奈,只得回答:“送回去了,还好,不晚……”话音未落,岳灵珊柳眉倒竖,“嚯”地站了起来。
安公子拍着手笑开,说:“如何?岳家姐姐,我说的没错吧,你可是输了东道,说好的你的碧水剑,赶明儿我亲自上门去取。”
岳灵珊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又狠狠地瞪着令狐冲,嘴里哆哆嗦嗦的说了一句:“你……你变了……”忽然“啊”的一声哭了出来,两手捂着脸,拔腿就跑。
令狐冲气急败坏,向安公子怒道:“明儿再收拾你!”嘴里叫着“小师妹”,慌慌张张地追着去了。
林平之回到家,胡乱冲了个凉,便睡下了。他心里乱,就没去找母亲禀报一声到家了,结果林夫人惦记儿子,他刚躺下,母亲便带着宵夜来了。
他平时没有闩门的习惯,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林夫人推门就进来,他心虚,吓得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生怕被母亲看穿了什么。
林夫人径直走到他床前,一看儿子圆睁着一双眼,额头上汗涔涔的,就乐了,用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笑道:“这孩子不听话,回家了也不来跟娘说一声,天气这么热,也不知道消了汗再睡。灯市好玩吗?”说着,在床边座下,身旁婢女食盒里捧了宵夜出来。
林夫人笑道:“喝了这个再睡,败火,清凉。”
林平之接过来,见是冰镇的蜜水,养着削成圆球状的几样水果和十来枚指肚大小的白玉圆子。他喜欢吃这个,一看就知道是娘亲手做的。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接过来自己一口一口的吃。心里千百般的折磨,翻来覆去的,只觉得对不起娘。
这一晚上也没好生睡着。辗转到了外面鸡鸣,看漏刻才过寅时不久。天气又热,才说起床来在地上走走,又听见屏风外面婢女推门进来换屋子里冰盒的冰。他的惊恐胆怯仿佛犯下的是十恶不赦的罪过,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听着冰块在铜皮盒子里相互撞击叮叮咚咚的声音结束,婢女出门,方才松一口气。腿一软,在凳子上坐下了。
他心里想着,再不能这样了,以后再不能了。最好是离得远远的,再也不相见。
可是刚想到这里,便是铺天盖地的舍不得。也不知道那人究竟哪里好了,哪里叫人舍不得?
再舍不得也是不对的。从小到大不是最见不得这些肮脏事么,怎么到底还是躲不过去……可是……可是……只是喜欢跟他在一起,而已啊,真的肮脏么?
他在桌子上俯身下去,脸藏进臂弯里,黑夜好黑,一个人就好了,谁都不需要。
迷迷糊糊地莫名就这么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到第二天早晨,林震南的书童慌慌张张的跑来说老爷唤少爷去。他还没起床,婢女们又传染了书童的慌张,急急忙忙的把他叫醒,告知父亲召唤,刚说了半句话他就吓精神了,自己用冷水洗了脸,慌慌张张的梳了头,换了衣服,到前面堂上来。
他心怀鬼胎,很怕父亲责骂,结果林震南却是一脸和颜悦色,先问了问他睡得可好,又问吃没吃早饭,最后拿了张帖子给他,笑眯眯的告诉他:“咱们每年往青城派送礼物,总算打动了余掌门,这不是,派了儿子和弟子回礼来啦。”
林平之一看,果然拜帖上写了青城派末学后进余人彦、贾人达奉师命前来福州,今日午后登门拜会云云。他前一天已经见过这对儿师兄弟了,印象糟糕得一塌糊涂。有心跟父亲告状,但那两人对他言语无礼,这话对着父亲却又没办法说出口。正在踌躇,林震南看他心事重重的全无喜色,不由得也有些烦恼起来,皱眉道:“你这些日子整天只知道玩耍胡闹,等到人家来了,大家都是江湖一脉,难免切磋。到时候你可莫要在人家面前丢人。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还不快去演武场找师兄们操练武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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