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白向来是将鱼烤到焦才能笃定烤好了的,闻着香味,险些没有把头扎进火里。
“坐远些,马上就好了。”凌霄有些担心的看了眼秋月白,怕他那一头绸子样的黑发被秋风卷进火里。
烧了怪可惜的。
秋月白听话的坐远了一些。
凌霄扯了鱼肉,先递给眼巴巴在一旁等着吃的秋月白,看他吃的津津有味,这才给自己撕了一小块塞进嘴里。
秋日的鱼果真是肥美,生养山泉中,肉质细嫩又带着天然的清甜,入口香软,虽无佐料倒也留住鱼肉了原本的鲜美滋味。
秋月白险些把舌头咬下来,正吃着,忽然“咦”了一声。“没有刺?”
凌霄含糊应了一声:“嗯,剔了。”
只是想到他看不见,顺手剔去了刺。
秋月白脸上那个老树皮雕出的面具糊了上半张脸,倒是露出了嘴巴吃起东西来丝毫不慢。虽说是瞎子,倒还顺手给那半张面具戳了俩洞洞,露出双没有焦距的眸子,难为他没有戳偏。
就着火堆煮了山泉,吃饱喝足,难得满足。
凌霄正搬石头将火堆压灭,看着一缕青烟飘飘荡荡,最后的余温也慢慢散去。
“刀啊,也不是不会。”
冷不丁的一句,轻的还不如随后的一声饱嗝响亮。
凌霄头都没回。
秋月白等了半天,没等来下文,忍不住用手里掰折的树枝戳了戳少年单薄的脊背:“你不是要拜我为师?”
“我没有。”凌霄否认。
秋月白热脸贴了冷屁股,一时语噎。沉默了片刻,又不甘心:“据说我刀法还不错。”
“哦。”凌霄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句。
秋月白有些闷闷,手里的树枝在碎石上划了划去,半天才试探着问句:“你真的不打算……”
“不打算。”
秋月白彻底恼了,丢了树枝,抱着胳膊,端着架子道:“我在此住了一年都未曾遇见过活人,你我相遇未必不是缘分。我既欣赏你,你该抓住机会才是。”
“你欣赏我什么?”少年问的认真。
秋月白摸了摸下巴,似回味无穷:“鱼烤的不错。”
凌霄扭头便走。
秋月白追在后面,絮絮叨叨的说了一路,临到日上中天,方才劝住了凌霄回心转意,肯给他一个展现自我的机会。
秋月白清了清嗓子,不太明白为什么收徒如此艰难,跟书上写的根本不一样。
“你在想什么?”凌霄看着眼前拎着一根树枝乱比划的人。
轻飘飘的树枝,颠三倒四的拿,秋月白嘴里念叨着什么,时而皱眉时而颔首,微微歪头的时候像是在思考什么。
秋月白迟疑了一瞬,忽然了悟似的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想起来了……”
不等凌霄问出答案,只见这是秋月白动了。
抬手,抡臂,劈刀,回步,压刀。
你有没有见过人用刀?若你曾见过,那便见过这等简单至极的招式。
你有没有见过人用刀?若你常见过,那便从不曾见过如此精妙的刀式。
昔年有侠客成青玉以柳枝为鞭,自创回风舞柳鞭,名扬天下。今日秋月白以树枝为刀,一刀劈下的声势倒也令这穷山恶水为之失色。
劲风扬起凌霄的发丝,落叶纷飞后,露出一张惊愕的脸。
秋月白施施然收回树枝,虽看不见对面人的表情,想来这一刀下去效果应是不差。
“吴家刀。”凌霄脸色惨白。
秋月白诧异的侧了侧头:“嗯?你认得?”
凌霄下意识后退两步:“吴家刀从不外传,你是吴家的人。”
秋月白嗤笑一声:“那倒不是,虽不外传,但未必不能学。”
“你偷师?”凌霄皱眉道。
秋月白挠了挠下巴:“别说的那么难听,不过是有前辈会吴家刀,看他使过。”
这个说法实在难以让人信服,毕竟是那样惊艳且熟稔的招式。
“小凌霄,甭瞎琢磨了。你若是想学剑,我能教你更好的。”
少年摇头,尚无棱角的脸颊已是初显带刺的倔强:“学刀。”
秋月白笑了,无声叹息。难得起了几分传承衣钵的心思,可徒弟竟是个一心学刀的。
也罢,学刀学剑又有何区别?
不过是将一份不甘不服不肯消磨的执念付与手中之物,然后拼尽全力斩下那一式而已。
借秋日一缕阳,借山泉一缕凉,借天地一寸方。
秋月白长身而立,难得严肃道:“今日之誓说与山鬼听,既不问身份,亦不问来处。兵本无不同,只因御其之人不同而异,用兵之人当知非兵御人,而是人御兵。此后闯荡江湖,为善为恶,皆在人心。只当问你一句可愿拜我为师,做我徒弟?”
凌霄既觉荒唐,又觉心安。对眼前人分明一无所知,可偏偏便不由自主的想要将自己交给他。他想,就这样吧,本就是苟且偷生的一只蝼蚁命,随人可践踏,最差也不过如此。
眼前人分明那样坦荡,坦荡到他连多犹豫一秒都觉得是浪费。
“我愿拜您为师,浩荡乾坤,不违初心。”
第三章
剑走轻灵,刀走勇猛。
剑法是风,刀法是洪。
秋月白出身武学世家,自幼习剑,七岁小成,达到“实剑剑境”。虽稚却锐,剑出寒光,得心应手,形到剑到。十四岁扬名, 达到“剑气剑境”。化有为无,气潜于鞘,人即为剑。
也是那年,骄纵的少年拐了同门师兄去闯荡江湖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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