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给你擦下?”
顾烨迷糊地点了点头。
顾溟一路小跑着下楼接了盆凉水上来,他有些心慌慌的,顾烨看起来不太对劲,千万别把脑袋烧坏了,要不赶明还是送医院去吧。
顾溟端着小水盆回到卧室,把毛巾拧得半干,一只手扶着顾烨的脑袋,擦了擦他的额头,又压在他的脖子上敷了一会,一旦毛巾的温度升高了,顾溟就又放进水盆里甩了甩。
顾烨温顺地仰着头,试图将视线聚焦在他脸上,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眼神有些涣散,明明很努力了,看起来倒像在发呆。
“好点没?”
顾烨定定地望着他,也只有在梦里哥哥才能这么对待自己了,他实在不想醒来,果断地说,“没有。”
“那你翻个身。”顾溟推着顾烨的肩膀把他翻过去,跪在床上,将毛巾摊开,盖在他背上,顺着肩肌和隆起的肩胛骨往下擦拭,试图给他物理降温。
顾溟来回洗了几遍毛巾,擦到他的后腰时却突然停顿下来。
那是李明宇提过的枪伤。
顾溟望着那块伤疤,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摸上去。子弹应该是从腰后穿进去的,现在已经完全愈合了,摸上去凹凸不平的。小小的一块增生,却如同一个可以轻易吞噬生命的漩涡。
从这穿透而过,里面都是重要器官。这一枪顾烨挨得够呛,他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顾溟扭头看向顾烨,这个角度是看不见他的脸的,顾烨只是安静地趴着,一动不动,可能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顾溟将毛巾放回水盆里,坐在床边,“好好睡。”
顾烨晕了半晌,听到这话一下睁开眼,“哥哥能不能陪我睡?”
这话好像触动了他脑海里某一部分不能触碰的记忆,顾溟沉下脸,盯着他看了一会,冷淡地说,“够了吧?”
“……什么?”
“你还要跟我装到什么时候?”
“哥哥,怎么了?”
大概生病的人总是格外脆弱,顾烨撑着上半身转过头来,半梦半醒地望着他,整个人都是迷茫的状态。顾溟撞上他的视线,看着他这一无所知的样子,既痛苦又愤怒,一下站了起来。怎么了?你发个烧而已,自个儿做过的事情就可以抛到脑后、选择性失忆了?像你这种人,是不是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耻辱、愤恨一股脑地往外涌,“你已经成功伤害到我了,这不是就是你想要的吗?”
顾烨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想起来些什么,原来梦里的他也是这么愤怒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这样。”他使劲闭了闭眼,喘着粗气,“哥哥是不是讨厌我了?”
“难不成我还应该喜欢你?”
顾烨握着拳头,指甲掐进自己的手掌心,“别讨厌我。”
“三个月,”顾溟试图冷静地叙述这件事,但怎么也控制不住打颤的牙关:“你把我关了三个月,像个犯人一样。”
顾烨的眉头都拧在一起,喉头滚动两下,“你总是跑。”
顾溟再也崩不住了,他怒极反笑,腔调都变了,“每次都被人五花大绑地抓了回来。好不容易出去了呢?我过得心惊胆战的,结果竟然一直住在你的陷阱里。”顾溟眯着眼,冷笑了一声,“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要不从今往后,你提前告诉我一声你想要什么反应,我演给你看,好不好?”
“不好!”
“不好?你在这里装什么无辜?!”
“别讨厌我……别讨厌我……”
“那你还想让我原谅你?你是不是还想要什么皆大欢喜?”
顾烨缩成一团,头低垂到胸前,捂着自己的耳朵,“呜……别说了,哥哥……”
顾溟尖声质问,“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哥哥?!”
他不能跟顾烨永远这样耗下去,人要学会及时止损,维持外人眼里的平和已经足够让他疲惫。
“我以前跟你说,我从不后悔生在了顾家。现在我后悔了,不是后悔做他的儿子,而是后悔做你的哥哥。”顾溟早就做好了切断一切的准备,然而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无可避免地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难过。
他跟眼前的这个人分过一块蛋糕,踢过球、打过架。顾烨欠他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打碎这个玻璃球,为什么要把这一切撕扯得面目全非。
顾烨蜷缩着跪在床上,近乎自虐地扯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地大叫了一声,顾溟被惊得突然止声,只听到他撕扯着嗓子喊道,“那你怎么不开枪?!”
顾溟瞪大了双眼,什么枪?
那团黑影发出两声压抑又沙哑的呜咽声,如同绝望的悲鸣,“——你不是想要我去死吗?”
顾溟愣了愣神,而后当他回忆起自己当时大喊的那句让他去死之后,气得手背上的青筋爆起,一把抓着顾烨的肩膀将他直起来。
“操,你威胁我?你真觉得我不敢?!我会把你的脑壳打个稀巴烂。”
要是放在以前,顾溟真的很难忍住揍他的yù_wàng。顾烨双眼都有些放空,空洞又委屈,他烧得太厉害了,整个人软得像团面团,如同一条濒死的鱼。顾溟气势汹汹地瞪着他,却看到他眼眶里泛着光,光里映着自己的脸。明明怒气值即将爆表,他却怎么都没法对一个病人下手,最终只是在顾烨脸上不重不轻地拍了一巴掌。
“你这个疯子,到此为止吧,顾烨,到此为止。”这话反倒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桌上的保温杯空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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