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舍里光线昏暗,墨远点燃一盏油灯提在手中,随意往四周照了照,里面简单的布局陈设一览无余,他提步向前,在灰扑扑的灶台上方轻轻一按,只听“轰隆”一声闷响,灶台后面开了一道门,露出黑漆漆的洞口。
两人一前一后自洞口进入,穿过狭窄的密道走入地下,进入一间暗室。
墨远将墙上的几盏油灯全部点燃,昏黄的光线将里面照亮,映出摆了满满一地盖着油布的大箱子,他放下手中的油灯,走到一只大箱子旁边,抬手便要掀开油布。
连慕枫上前一步,迅速将他手腕抓住:“等等。”
手腕上传来的干燥热度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墨远心口巨颤,垂眸静默片刻,又不动声色地抬起眼,不闪不避地与连慕枫对视,漆黑瞳孔中渐渐浮起笑意,讶然道:“怎么了?”
连慕枫看着他在火光中半明半暗的面孔,眨眨眼,蓦然转开目光:“咳……怕有蛇鼠,还是我来开吧。”
墨远轻声一笑:“这间暗室和箱子里面的东西可花了王爷不少钱财精力,怎能容许出岔子?放心吧,四周都撒了药粉的。”
连慕枫恍然道:“是我多虑了。”
墨远垂眸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目光落在他扣住自己脉门的指尖上,好半晌才低声开口:“……你,松手。”
连慕枫一愣,顿时像被烫到了,忙松开他的手腕,匆匆退后一步,下意识将那只手别到身后握了握拳,掌心那看似柔滑无骨实则劲韧有力的触感挥之不去。
墨远垂眸,木然着脸抬手将油布掀开,又打开下面的箱盖,只听“吱呀”一声轻响,大片雪光映入瞳膜。
箱子里铺着干草,干草上整齐码放着精心打造的兵器。
连慕枫微微眯眼,探手取出一把刀在眼前翻看,又对着刀刃吹了口气,赞道:“好刀!”
墨远将其余箱子依次打开,又将油灯递到他手中,最后踱步到角落负手而立,笑道:“少堡主,开始清点吧。”
连慕枫不再分心,举起油灯,神情凝肃,开始公事公办地逐一翻看箱子里的兵器,将品类、品相、数目等悉数默记于心。
墨远站在阴影中,定定地看着他刀削斧凿的侧脸与峻拔如松的身姿,被握过的手腕开始微微颤抖,神思有些恍惚。
眼前的暗室渐渐变得模糊,一处断崖自阴影中缓缓显出,耳边似响起呼啸的山风,还有连慕枫的厉声嘶吼:“别动!我拉你上去!”
手腕被勒得似要折断,他用力抬起另一只手,一根接一根掰开连慕枫染血的手指,看着连慕枫目眦欲裂的面孔,竭尽全力发出气音:“对不起……”
连慕枫听在耳中,双目赤红:“别说傻话,不是你的错!别松手——”
抓在手腕上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连慕枫又急又怒:“别松手,救兵会来的,我撑得住!别动!你若是松手,我立马陪你跳下去!……为什么?你问为什么?我陪你打了这么久的光棍儿,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思吗!”
嘶哑的吼声被山风吹得断断续续,渐飘渐远,最后一句却如一块顽石狠狠砸进心中。
他突然想活下去,可抬起头,目光所及,却是断崖口缓缓探出的泛着幽幽冷光的箭尖……
“回去我先拟一份契约出来,今晚拿给你过目,如何?”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墨远陡然回神,怔怔看着眼前光洁年轻没有一丝血迹的面孔。
连慕枫诧异地看着他隐隐泛红的双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微微倾身凑近些:“莫公子,你意下如何?”
墨远立刻退后半步,垂眸恢复从容之色:“可以。”
连慕枫笑起来:“我刚刚说什么了?”
墨远一时语塞,面对他揶揄的眼神,干脆把心一横,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左手手腕上,抬眼看着他道:“少堡主可要再探探我这只手?我有内力吗?”
连慕枫愣了一下,干笑着抽出手道:“王爷说你不懂武功,你怎么会有内力?”
墨远笑了笑,转身往外走,淡然道:“你没看错,我确实练过武,只不过后来被废了。”
连慕枫愕然,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好抬脚跟在他身后。
墨远头也不回道:“烦请少堡主把灯熄了。”
连慕枫立刻抬掌,墙上的油灯无声熄灭,只剩手中那一盏在漆黑的暗室中照亮方寸之地,他举起油灯,跟着墨远走入密道,好奇问道:“你的武功因何被废?”
墨远停下脚步。
连慕枫一时不察,胸膛与他后背相撞,还没来得及退开就见他转身看过来,微微仰起的脸在灯下蒙着一层荧光,美得不似真人。
连慕枫看着他,莫名觉得手脚有些僵硬。
墨远却突然笑了一下,回过头继续往前走:“没想到我能有幸与少堡主交浅言深。”
连慕枫顿时尴尬,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歉然道:“莫公子见笑,我总觉得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觉得有些亲切,所以一时好奇多嘴了,并无他意,唐突了。”
墨远愣住,停下脚步。
连慕枫再次与他撞上,手中的油灯晃了晃,晃得自己莫名心慌,心想功夫都学到娘肚子里去了,差点想给自己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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