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成才闷闷地开口,“我以为我应该去心理小组。”
袁朗笑笑,“相信我,我不比他们差。”
他点起一支烟,继续问,“你记得那人的样子吗?”
“记得。”
“他给你什么感觉?”
感觉,又是感觉。“那个人……我瞄准过三次,他都躲开了。他还射杀了武警,伤了许三多。”
这次的问题节奏有所缓和,袁朗提示他,“挫败感?”
“……是的。”
“你觉得他该死吗?”
这句话语气平和,却令成才的愤怒和叛逆又有些不受控制,那种被质疑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盯着袁朗回答,“是的。”
袁朗说,“可惜我从没有看中你的正义感。”
“我只是说实话。”
“你只是在陈述事实。”袁朗的话像刀尖,“那家伙上面追了他很多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却还在这里浑浑噩噩。”
成才定定的瞪着袁朗,情绪一点一点泄漏出来,仍然偏执地不肯移开视线。他听不大懂袁朗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指责,还是其他什么……提醒,或者,在帮他?
他大口呼吸了几下,强迫自己清醒一些,“我知道……我错了。”
“你当然错了。”袁朗皱眉抬手,火光划出一道红线,照不出情绪,“与其在这里跟我叫板,不如好好检讨自己到底为什么犯浑。”
成才惊讶之余又有些困惑。如果袁朗的目的在于此,那么之前的问题都是为了得到这个答案吗?
“事实是,现在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尸体都已经处理完毕了。着急有用吗?”袁朗直接往上一撑坐到桌上,边晃着两条腿。
在凌晨肆意地讨论一个死去的人或许并不很恰当,虽然是敌人,而且听起来就像一样物品。如何看待死在手下的同类,他们并没有多少选择悲悯与悔恨的权利。
“要我说啊,”袁朗的语气轻松得像闲聊,仿佛刚才的剑拔弩张不曾存在,几句话间谈话的气氛就变了样,“那家伙很厉害,一交手就知道是我们这样的部队出来的。”
“诶成才,”他突然问,“你觉得他像谁?”
成才梗了一下,眼神警惕,“什么意思?我不认识他。”
“我也不认识,也没别的意思,别老绷着,慢慢想。”
他不认识他,从来没有见过或者听说过。而且他和老a拥有完全不同的战斗姿势,战斗习惯,从装束到武器到意识都截然不同。
但那人每一次都让他的瞄准失效,如幽灵般消失在昏暗的丛林,然后在毫无预兆之下出现。
甚至有一次,战场的敏感让成才突然移动瞄准镜,带着刻度的圆形视野里划过一个正准备对准他的枪口。枪响在他翻滚的那一刻。
训练的技巧已成了本能,下意识做出的防御反应救了一命。但那一晃而过的枪口就像一个黑洞,吸食所有美好的事物。那是在杀了人之后才能真正体会到的被枪口对准的下场,下意识躲开同伴的枪口以及平日里不再对着人瞄准是他杀人之后的后遗症。
他不再是那个在七连演习里喜欢瞄着一个个战友脑袋的傻小子,而那演习的结果之后也未再发生。但被枪口对准的滋味,其实却是已然尝过……
“像谁?”似乎看出了他表情的变化,袁朗又问了一次。
成才看着他,眼神里的情绪复杂又茫然,“像……你,队长。”
完全不恰当的类比像开启了某种诅咒,油然而生一股异样的感觉开始在蔓延。在禁闭室的几十个小时成才从没想过把这两个人联系起来,可这种联系怪异却自然,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位于深处,关于他,他和他的队长,和袁朗。
袁朗并没有太惊讶,至少没有显出来。搭在桌边的双腿在发问时就停止了动作,此刻整个人微微前倾地静止着,一个等待的姿势。
“我的意思是那次演习,七连的,你把我毙了的那次。”成才的描述有些乱,他不能肯定铭刻的那些记忆,袁朗是否也记得。
但袁朗说,“唔,我想我有些明白了。”
这句话更像自言自语。没等成才发问,袁朗手一撑桌子借力站直,同时灭了烟,将台灯扭转了将近120度,黄色的光毫无遮拦地全落在房间的另一个人身上。成才微微眯起眼,逆光中他看不清袁朗的动作,但能感觉到对方的靠近时散发出的并不只是香烟的气息,他下意识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和神经,又强迫放松。
然后袁朗挡住了光,成才微微抬头,注视对方兴致盎然的表情。
袁朗问,“他向你开枪?”
这种置身度外的轻松以及近距离的压迫感令成才并不舒服,或许他更希望对方提到的是另一些事,比如那完全搭不上边的相似,仿佛这样就不只是自己一个人陷在困境中,去接近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困惑。
成才点头,“是。但我躲开了。”
“往哪边,左边还是右边?”
“左边。”更便于反击。
袁朗伸出手。动作的速度和幅度在威胁的范围之外。他侧开身子,让出的光线勾勒出成才身上作战外套的细节:与地面碰撞或摩擦的灰白色痕迹、不同颜色的泥土、发干的树皮碎末、不再新鲜的草屑和其他无法辨清的战场附赠品。
成才疑惑地偏开脑袋,微微张口却没有发问,尽力一动不动,心脏的跳动随着触碰越发明显,他尝试去控制。
袁朗的手指在皱褶中轻巧地摸索,透过衣料很容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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