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带你回去。”季鹰的视线落到一旁的袁笑之身上,“他说你有了身孕。是我的,对不对?”
不是没有过揣测,不是没有过忐忑。不是没想过不放手。
鬼街那会儿,他找他找得要疯了,却还是没有任何下落。直到回了城才知道徐灿那小子和他打过一个照面,两人起了争执,而后又有方雨亭和花道常加入战局进行调解。
可再之后……他就失去了袁小棠的消息。
仿佛人间蒸发,天南海北都再与他无关。
被关入锦衣卫大牢前的那一刻,他才收到心腹来的消息,说袁小棠跳了黄泉渡,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时快要死掉的心算什么呢?揪紧被绞得鲜血淋漓的痛楚又算什么呢?
他一直否认着自己对袁小棠的感情。自以为不过是找到了一个最相像的替代品,最合格的复仇棋子,又或是,通向雄心壮志的最快捷径。
可在牢里的日日夜夜,他脑海里翻来覆去的想的都是那人的身影。
叫他季叔的,快哭出来问他为什么白了头发的,与他争锋相对再无可爱模样的,被侵犯时盈盈泛泪咬牙强撑的,在他怀里缩成一团的,还有一夜滴答……问他雨停了没时的静好模样。
心头漩涡早已涌动形成了一个答案,他却一直拒绝,一直视而不见,一直不愿相信。
可直到那时,被那人的杳无音讯生死不明折磨得狼狈不堪那时,他才终于敢确认那个早已镌刻心间的回答。
他喜欢,喜欢那个少年,喜欢袁小棠。
那是半生已过的冲动,是姗姗来迟的发觉。
从未认真地好好爱过一个人的季鹰,只知道欺负,只知道利用,将所有的动心与在意装成一副不喜欢的模样。还以占有欲强行冠名。
他望着面前明净如初的少年,望着他朝思暮想快要发疯的那人,心头百般冲撞的那些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无法干脆利落地说出我想你,无法直白地说出喜欢。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别扭得就像反转的麻绳。
“我……”记忆以来,除了面对明心,季鹰还没有这般慌张的时刻,“我会负责,我娶你,我娶你好不好?”
他急切说着,右脚上前了一步,似想拉过袁小棠的衣袖。
娶他……
少年的神色有些迷茫。
一切要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夜。他真正成为太阴的那一夜。
那个时候的他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哪怕再不愿意,心头却还是有过遐想。遐想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未来,遐想那个人像现在这般说要娶他。
可季鹰那时说的是什么?
袁小棠已经很久不去想。
但还是能真真切切地记得那一声思念入骨的——“明心。”
在他有过一丝动容的那刻,他唤他的是明心,以另一人的名姓。
如今等他不敢要了,要不起了,却口口声声说要负责?说着要娶他?
袁小棠抽回神来,眼眶发红地笑了笑,“说什么娶我呢,季大人,你要的是宝库吧?”
他紧盯着那人的双眸,仿佛报当初一句之仇般,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话语毫不留情,带着冷若冰霜的自嘲与讥讽。
“季鹰,我不只有过你一个男人。”
只这么一句,季鹰脸色迅速苍白。
第二十五章
季鹰回想起了他放袁小棠走的那天。
那天水洗碧空云絮如棉,是阴雨淅沥后难得的晴光潋滟好天气。
他眼睁睁看着少年步步踏出了自己精心安置的牢笼,那时有人问他什么来着?
对……有人问他要不要去追。
那时季鹰负手立于高楼之上,俯瞰宫楼万阙,碧瓦朱甍皆收眼底,万里恢宏。狂妄意气和高傲自尊犹如带刺蔓草紧紧缠覆着他的心脏,喘不过气,也无法压低背脊屈身去挽留什么。
他远远望着他的少年,望着被折腾了十日身骨并不爽利步子一脚深一脚浅的那人,最后还是沉默地选择了松手。
【——鬼街的人手部署得差不多了,到时自会再见。不急一时。】
这般的故作不在意,看起来就像在逃避着什么。生怕躲得过日久生情,却躲不过越陷越深。
一声声质问着,你怎么能喜欢袁笑之的儿子?一声声解释着,你只是借他来怀念明心罢了。
自欺欺人,自作自受,到最后都放不过自我。
“还有……谁?”
季鹰捏紧青白拳头,惨笑着喑哑问了声,一双眸凛冽着剜进眼底的凉意,凄凄薄霜。
此刻的他再设不了防。也掩饰不了。
被后悔折磨得不成人形,被事实伤得体无完肤,被眼前人戳痛得,再无了退却之地。
这样狼狈不堪的他就无处遁形地显现在袁小棠面前。
季鹰看着那人,就像在看着亲自凌迟自己的一把刀。连苦笑都是勉强。
袁小棠不明白季鹰为何要露出那般哀怒的神情。他更不明白季鹰为何要把所有咄咄逼人和即将爆发的盛怒收起,反把不堪一击的苍白本质坦露在他面前,任他言语带刺伤得彻底。
那人唯一柔软的一回,他却兵临城下伐罪吊人。
两相对峙,尽是楚汉鸿沟。
“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
忽略过揪扯心口的疼意,袁小棠拂袖半转过身,似是因自己的在意而有些懊恼般回嘴了一句。
他自然收眼不了那人如蒙阴翳的一时神情,也见不到那人满头白发在心如刀绞下又黯淡了些,黯淡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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