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比道路和街灯设备皆很完善的东京,只消太阳完全下山,村里一定会陷入黑茫茫的一片。
或许是这个缘故,闷窒般的热气,以及仿佛将村落禁闭在一处的群山黑影,给人一种东京所没有的、心理上的压迫感和窒息感。
“人们常说虎鸟就是俗称的鹌,据说在平安时代,它曾经在宫中现身,将大家吵得不得安宁。”鹰司说。
“没错,天皇命令一名叫做源赖政的武将,要他将怪物射下来……”仓桥立刻回应道。
《平家物语》和《源平盛衰记》皆有记载,每天晚上,皇帝都被在皇宫屋顶上鸣叫的妖怪吵到睡不着觉,遂命源赖政将它射下,结果射中一只来路不明,头、身体、尾、手脚各异的怪物。
因为怪物的叫声和鹧很像,所以来路不明、姿态暧昧的事物也叫做鹌。尽管仓桥笑称自己不解风情,是天生的俗人,但有关歌或能的知识,他大概都晓得,不管鹰司说什么,总是能轻易对应。这也是鹰司深受仓桥吸引的理由之一。
“鹰司,那个就是派出所吧。”
仓桥在村落入口看到一栋类似派出所的建筑。
经过一路上的折腾奔波,终于平安抵达今天的住宿地点。鹰司也恢复精神,拿回寄放在仓桥那儿的皮箱。
总之,比起鹌的传说或其他,更重要的是用水滋润喉咙。
“是吗,从东京千里迢迢跑到这种深山小村落……两位一定很累了吧。”
鹰司的指导教授特别联络过的管区政野,以井水冰镇过的清凉麦茶款待两人。
“有个亲切的大叔,在那里就让我们搭乘驿马车的货架,所以走山路的时候并没有太费功夫……”
身穿白色夏季制服的巡警,继续用茶壶在鹰司立刻喝光的茶碗里,注入满满的麦茶。
“从最近的车站走到这里,就算男人也得耗上四个小时……而且又没有旅馆,相当不方便。没想到会有学生特地从东京跑来这儿……。
……对了,你们到底.是为了调查什么而来的?”
态度谦恭的中年巡警问。
他是个肤色黝黑、身材中等的朴素男性,完全没有东京警官那种过度夸张的威势感。
巡警的妻子似乎正在为他们准备晚饭,从连接派出所的住处,传出了阵阵饭香,引起两人的食欲。
“是的,我专门研究民俗学,听说鹌偶尔会飞到这里的城楼,停在上头鸣叫。
我来就是为了将传说调查得详细一点……”
“不好意思,再来一杯……”因良好教育使然,鹰司从来不会惺惺作态,他天真无邪地要求续杯。
“什么……、鹌的……”
尽管仍旧为鹰司倒入新的麦茶,不过巡警亲切的脸上却立刻蒙上一层阴影。
“不知道本家的大拢尊老会怎么说……”
“又来了,本家的大拢尊老……”仓桥和鹰司互看彼此一眼。
先前的农夫也曾提及,看来此位女性在这一带的权力不小。
“本家还在更里面的地方,虽然有一座城楼,不过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连个像样的整修都没有,基底都腐烂了,登楼的话大概会有危险吧……”
“但并不是进不去吧?好不容易来这一趟,不管城楼的规模如何,至少也要在外面看一下……”
鹰司紧咬着不放。
“……不是……,据说接近城楼会引发厄运,所以本家不喜欢有人擅自闯入,连喜欢恶作剧的小孩子都不敢跑到那里玩……”
尽管巡警的语气含糊不清,却也不轻易点头答应。
“哎,先别说那个,想必你们都累了。饭也差不多快煮好了,不如慢慢享用乡村料理吧。”
巡警似乎不愿多提鹌或城楼,单手拿着水壶,带领两人来到派出所内的住处。
“妈,您叫我吗?”
从分家招赘而来的女婿,也就是村长顺国,一听妻子说岳母正在召唤自己,特地将洗完澡时穿的浴衣换成和服,毕恭毕敬地来到岳母的房间。
“顺国。”
用芦苇编制成的夏用帘子对面,握有村内全权的老妇,以不符合矮小身躯的威严嗓音呼唤女婿,大概是为了和自己说话才延迟入寝,岳母在青蚊帐中铺床,已经准备要睡觉了。
“今天,从外地来了两个年轻男人对吧?”
尽管因为年老体衰而双目失明,岳母却好像能看见顺国,上扬的白浊眼睛紧紧盯住顺国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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