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烈天尚来不及呼喊,他听到箭只结结实实地扎入身体的声音,然后就看到那黑色的身影从云端笔直地落了下去。而底下,是无底深渊。
随之落入深渊的,还有烈天的心。
空中的弓箭手看到目标从云端落下,也拍了拍翅膀向下方飞去,打算确认对方的生存情况。毕竟这里不是游戏,对手死亡了系统会提示你增加多少荣誉点,唯有眼见为实。他并没有太在意一边的烈天,也压根没有想到去注意。毕竟再次之前,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游戏玩家。就算成为了“觉醒者”之后,执行的任务也不过是在游戏里启蒙一下有可能成为觉醒者的其他玩家,或者和疑似奥丁爪牙的n战斗。
所以当冰冷的剑锋从他的腹部刺出的时候,他甚至还带着惊愕。巨大的疼痛瞬间麻痹了这位普通的青年,这是他人生中最不可思议的经历,他甚至还用手碰了一下那带着自己鲜血的锋刃,然后指尖瞬间沁出颗颗血珠来。他这才猛然领悟,他已经不是在玩一个虚拟的游戏,恐惧席卷了他的整个心房。他张大嘴想发出一声害怕的呼声,可是还没有等这呼声从喉间流出,那剑刃向后猛地拔出。他就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从空中跌落下去。
弓箭手最后的意识是伤口的血液,在下落的巨大作用中,它没有像已知的那样犹如喷泉般向前喷涌,而是在空中碎裂成以一枚枚大大小小的血珠。他忽然记起小时候邻居女孩玩的红色珠链,被人一扯,断了,一股脑儿落下来,零零落落地散落到各个角落。
真……像呀……
生与死
自下而上的疾风如刀子一般割着烈天的面孔,他感觉到身后的羽翼被风一片片鼓起,海浪般起伏着。目力所及是尖锐陡峭的崖壁,那是这片浮空大陆的根茎,它们垂直落向下方,一直延伸到无穷的深渊空间中去。
越往下,烈天的心越冰凉。到处都没有那个黑色的身影。
他不知道深渊是否有尽头,那广袤的星空向四面八方延展,大大小小的浮空大陆错落地悬浮在各个角落。而他们就好比宇宙中的尘埃,那么渺小。而此刻,那名为颜行歌的尘埃不知跌落何方。
他的心脏仿佛被一直大手攥紧,透不过气来,又好像同时又有一把利锥,深深扎入心房深处,狠狠地凿。
他几乎贴着崖壁向下搜寻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那些交错伸出如平台的岩角,那些岩石后蕴藏阴影的角落,那些看上去似乎可以藏身的岩洞。他希冀能看到那个身影……此时他的脑海里满满全是那个人的音容笑貌,那黑曜石一般兼具了明亮与幽深的眼眸,那仿佛总带着笑意的棱角唇。他的脑海中一片混沌,记忆中的青涩少年、再见面后的俊朗青年还有宛若死神的黑sè_mó导师,三种形象交错着在他眼前相映翻滚。
他要失去那个人了,烈天的心头不可抑制地涌起这个念头。而这个念头就像一把利刃将他的心脏割得鲜血淋漓。
“颜行歌——”他不停地喊着这个名字,声音被带着元素粉末的风吹散,飘到各个角落又被坚硬的岩石折回变成一声声绰约的回音。
双胞胎和纳加死时如玻璃珠般毫无神采的双眼顿时掠过他的脑海,而很快脑海中的景象变化了,他仿佛看见了那瞪着死鱼般眼睛的成了颜行歌。巨大的黑色羽翼被折断,断口露出鲜血和白骨,缎子般的黑色长发如干枯稻草般蓬乱纠结,黑红色的血在白皙的面孔上异常刺目,曾经如黑曜石般闪亮的双眸失去所有光彩,不再转动只是直直地瞪着某个方向。然后那具躯体迅速腐朽了,肌肉萎缩腐烂,尸虫从皮肤的缝隙中钻出蚕食残躯。最后连腐肉都被风干消融,只剩下惨白青灰的枯骨。
不要——烈天使劲摇着头把这个可怕的想象从脑海中去除。可是它有如跗骨之蛆般牢牢攀附了他的思维,时不时趁虚而入在他眼前晃动。
他呼喊的嗓音终于沙哑,而就在此时他终于真真正正感受到了恐惧。惶恐、战栗、绝望、悲伤,种种负面情绪混杂交织,如病毒般侵入大脑、神经、血管。
他这次是真的失去颜行歌了。倘若之前无声的消失还意味着重逢的希望,那么眼前的这一切则是干脆斩断了各种希望的可能。
如果……他一开始,在他刚在这个世界遇到颜行歌的时候就跟他回去,那么这些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他仿佛一株被蛀空了心的老树,心中最重要的一块被生生挖去了,他现在仅只是顺着气流滑翔而下,随波逐流。
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支撑着在这个世界挣扎呢?
世界的真相?真理的所在?还是对人类的责任?
都不是,他从来都不是当英雄的料。
世界到底是真是假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人类是存是亡轮不到他关心。
他只是个懦弱的凡人。对他来说整个世界都比不上身边人的一个笑容。所以,颜行歌也好,羽非零也好,黑sè_mó导师也好,对他来说都没有分别。他至始至终爱的,就是那个人,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还是那个人。
终于他到达浮空大陆的最底端,他可以看到大陆的最末端崎岖不平的岩石,那些峭壁与山峰垂直地倒置向下。风越来越炎热,带着硫磺的气息,再往下满目火红波澜起伏,那是一片悬浮在星空中的岩浆之海啊!暗红的熔浆滚滚向着未知的方向奔腾而去,明黄跳跃的火舌分明就是一朵朵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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