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听得心火更盛,扼住手腕抖了两抖,俄顷拔出腰间佩剑砍将上去,身旁夏侯婴忙抱住他的腰,嘴里叫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刘邦回身,转手抡着剑柄在夏侯婴背上狠敲两下,方才气喘吁吁地扔了剑,坐在地上揉胳膊。
夏侯婴揉着背,走到那军校身边踢了踢:“还不快滚。”
那军校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出了军帐。
夏侯婴扶着腰,只觉背上生疼,看看案上黄杨木盒,按下眼中怜惜,他凑到刘邦身边问:“陛下,大将军——”
刘邦揉着胳膊上那处,觉得有些发麻,他看着夏侯婴笑道:“扔出去喂狗。”
夏侯婴点头称是:“陛下英明,大将军非常之人,正该如此。”
刘邦也点头:“谁叫他自称功狗,正遂他愿。”
夏侯婴自不敢真将韩大将军首级扔出去喂狗,他暗自腹诽:虽说是没了楚王爵位,这曾经的相国与大将军衔可不是一般人,末将不敢逾越呐。
夏侯婴退出大帐,见汉天子兀自坐在地上揉搓着自己的胳膊,劲道不轻,几乎没捏下块肉来。
他觉得此时之天子与三十年前害他挨板子的刘三亭长分外相像。
大帐内仅余一人一头。
刘邦终于揉好了胳膊,索性挪了挪龙臀,坐在几案前。
他盯着那木盒良久,他觉得木盒里面定有妖孽,一打开就会张牙舞爪磨牙吮血食净天子血肉;或者一开木盒,一阵烟雾腾起,韩信幽魂袅袅现身,执剑怒目骂道:昏君,还我命来!
刘邦仿佛真得看见这一幕,辩解道:“大将军莫说胡话,寡人可不是昏君。”
说完后刘邦觉得跪坐着腰腿甚麻,便换了个姿势盘膝坐定,继续盯着木盒,仿佛盯久了就能开花。
韩信最擅无中生有,不知可会生出个活生生的人来,对着汉天子张扬跋扈恃宠而骄。
刘邦立刻打住这种念头:好容易真做掉了他,哪能再来一个呢。
挥去心中各种奇特心绪,刘邦伸出两掌,按住那木盒,两臂用力将之擒入怀中。
他抱着乘着韩信首级的木盒站起,走入后帐。
睡到半夜便觉阴风惨悴,刘邦心道“韩信来了”,他掀起帐帘,看见外面灰蒙蒙一片,他极目望去,却不见他的大将军身骑骏马腾云而来,天地间万马奔腾,冲杀声阵阵响起。
刘邦惊道:糟了,来得怕是项羽。
他怀里抱着那木盒一气狂奔,赤脚踩着冰渣子血肉模糊,却不甚疼痛。
路边驶来一驾马车,老熟人阿婴叫道:“陛下,速上车来。”
刘邦抱紧木盒登车,发现儿子女儿都在,甚至连吕雉也在。他心觉奇怪,问道:“阿雉,你如何在?”
吕雉幽幽道:“你带了这破盒子逃命,便不许带妾身了吗?”
刘邦讪笑:“寡人贵为天子,哪里需要逃命。”
话未说完,就一个趔趄几乎趴倒,却是夏侯婴策马驾车狂奔开来,刘邦骂道:“阿婴,寡人族了你。”
夏侯婴并未回头,喘着道:“主上,再不走项羽就追来了。”
刘邦想,对了,这是在彭城呢,然后他想起自己把儿子闺女推下车的往事,有点不好意思。
车行越来越慢,刘邦暗忖:不知先推谁下车为好。
吕雉却说道:“夫君,把这破盒子扔了吧,车子慢多了。”
刘邦回道:“不成,这盒子没多重,扔了也不济事。不如把盈儿扔了吧,我夫妻回头再生几个。”
吕雉咬牙:“夫君好狠。”
刘邦又道:“夫人若是舍不得,自己下去可好?”
吕雉看着刘邦,点了点头,伸手将他推了下去,刘邦大惊,抱紧木盒喊:“阿婴救命。”
夏侯婴却没停车,刘邦破口大骂,然后感觉自己摔到了地上,后腰撞得生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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