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中途不得不被拆开信件的做法,让他们这种仅存的交流也一直缩手缩脚。那些亲密的话语自然是无缘放进信纸里的了。他们这不到十年间的信件,可以说,写的像朋友一样清白,用的词汇全是那种好像无意间在哪里认识了一个笔友一样。
但光是可以和巴赫信件交流这一点,已经令根纳西无比欣慰了。
冷战的特殊时期,受这点委屈还是可以的。
当帕弗里克嚼着美味的中国肉包回来的时候,他正看到他的叔叔和一个白胡子老年人在一群中国人的围观下抱在了一起。
嘿那个老头子不是一直站在我们旁边的那个人吗?
帕弗里克挑起了眉毛。
那就是一直在和根纳西叔叔书信联系的巴赫吗?
也对,那是在自己出生前就和叔叔有过交情的人,年纪会很大也是理所当然的。他一直把根纳西当成正常37岁的人的这个观念是错误的。
小男孩想了想,决定还是识趣一些,等个几分钟,时机恰当了再搀和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终于不堪忍受一堆黄皮肤黑眼睛又干瘦的中国人的围观。他们终于放开对方,巴赫尴尬的冲着那些好奇的外国人摆摆手,请求他们别再往这边看了。
他扶着走路不方便的根纳西在候车室的座椅上坐下。
两人开始使用俄语对话。
“你干嘛又留起这种大胡子?”
当周围人终于开始恢复常态做自己的事的时候,苏联人埋怨道:“而且你的头发怎么都白了?”
“嘛,这几年工作有些拼命了,一不在意就……”巴赫拉着自己的胡子打了一个圈:“我可是为了跟你见面才这么拼的。别告诉我你嫌弃我了?”
根纳西摇了摇头,他握着巴赫的手,重新打量了他一遍。
一别二十年,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专注的看着巴赫,根纳西想自己得要花掉很多很多的时间,才能好好的去适应他现在样子。
在和巴赫分开的第十个年头的某一天,根纳西照着镜子洗脸,微黄的晨光下,他突然发现了自己的相貌有所变化。
以前一直不以为然的黑眼圈里长出了一些眼部的细纹,原先饱满的脸颊上也隐约能看到崭新的法令纹,下巴和鼻头比起以前都宽大了几分。
这些都不是细微的变化,而是实实在在,肉眼可见的。
这一刻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在想念之外,他开始恐惧。
十七岁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那个时候的巴赫呢?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年轻一些。
他以前不敢去想这些问题,他以为这些是无所谓的。可现在,这些每个人都会遭遇到的,被视为饭桌谈资之一的问题就这么活生生的摆在眼前。
那天早上,他第一次上班迟到,错过了学生们的早读。
他靠在自己住所的洗手台上,左脚的伤口又开始疼了。他捂着嘴,眼里看到的是模糊的地面和被泪水沾湿的裤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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