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流道长是个苦孩子,自幼跟师父师弟在青城山修行,修行了十年,师父云游四方不知游哪去了,他曾猜想是不是早已饿得羽化登仙了。接着他们的师叔、拿着师父那个糟老头鸡爪子爬似的亲笔信,接他们到现在这个道观继续修行。
看师叔道观香火鼎盛的富饶、和自家师父穷的破布褴褛的情状,就会明白师父和师叔教徒理念是非常不一样的。
他跟师父一起饿得大头细脖、小小年纪逼成一身出神入化鬼画符的本事,而师叔的徒弟包括师叔,各个仪表堂堂正气凛然、仙风道骨见之忘俗,不论多难记的长篇大论都倒背如流,道观里世家子弟乡绅富子也寄养许多。
他在其中乍一看绝不显眼,真的,乍一看。这些年伙食跟上了,道长也长成仪表堂堂的好青年,但是,对,最可恶的就是但是,但是他一篇青词都念的打瞌睡,道家经典秘籍十个字他五个半不认识,会画符,但是,又但是了,他记不清符的名字。
比如有师弟说:师兄帮我画一张镇恶去秽百斩除妖符,他百分之二百不知道那是啥,但是你说师兄帮我画一张十一两又三钱符,这不就结了。
幸得师父庙小,还真有几个传家宝贝,他的剑就比其他人都好,跟师叔的剑在一个等级上。还有一些小巧却精妙的法器,师叔偶尔赏给拔尖的徒弟,受赏的人都高兴的什么似的,却都是他玩剩下的。他该庆幸师父穷成那样都没卖么?所以说他事实上是个遗产丰富的小孩。
公鸡入了凤凰堆那也是公鸡,不怪凤凰不亲近他,实在是他气质太浑然离群了。
师弟来时还小,被带了这么多年渐渐褪了一身杂毛,不若师叔得意弟子出色,但也占了个中游,比他好多了。他来时年纪大已经不好改造了,所以说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这次是该师弟下山云游,他擅自跟从。虽然是“擅自”,但依据他的透明程度,就算师叔知道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两只眼睛都闭上,更何况他不知道的可能性更大。道长是个潇潇洒洒的自由人,他跟着他的宝贝亲师弟,给他画了一包袱价值不等的符,当然折价后算钱的。
他跟着师弟下山,一晃眼那宝贝疙瘩被抓了,他能不急么?他很着急,所以说妖精真让他免费画符他也会画的,想到这又大叹口气。
在这个适合伤春悲秋总结人生的美好夜晚,月亮那么圆,树影那么婆娑,烧过饭的灶台又那么、味道引人入胜,道长躺在借助农家的厨房里——伤感了,几乎有泪下来。
“怜我一生、自幼飘零苦,行行重行行,所遇无故物。亲朋皆赴黄泉路,四顾何茫茫,年命如朝露。”
想了想,又荒腔走板加一句:“有美人兮,投怀送抱,锦被翻红浪,儿女忽成行——”
道长正在思考儿女成行后该干什么时,被一声极其煞风景的“扑哧”声给搅乱了思路,要知道诗兴大发时忽然被扫兴就跟便便到一半不得不憋回去一样让人火大。
“季青澜!你个阴魂不散的死臭虫!”
季青澜从窗口滑进来,浮在躺的歪三倒四的道长上方,笑的极其灿烂:“夜色大好,容易犯错。美人来投怀送抱了——”
空流直接懒得理他,面无表情地相互对眼。
别说,这妖精化的确实不错,眼睫浓黑眉宇含情,面容轮廓秀丽流畅,整个人像带了月魂,皎洁的发光。
空流心下一震,果然是夜色太好的缘故么?这妖精在勾搭他,差点中招了。
实在不能想象跟一个妖精、而且还是个男妖精厮混,他还没想过娶妻,真要娶妻,按以往的走运程度说不定会倒霉娶个无盐女,所以说还是当道长好了,天大地大,无牵无挂。
于是道长诚恳而真挚的对悬在自己上方的妖精道:“我能看见你的本相,所以真的无法把一条长虫当成美人。”
空流道长在现在和以后的双方合作中为他这句话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看来不论是人还是妖对皮相都一样在意。妖精火了,五官都皱成包子褶,神情是羞窘后的恼怒,劲力暴涨化为慑人的银芒向下方的人刺去!
空流叫苦不迭,这要扎下来人不得成个筛子?这么近的距离肯定是货真价实的筛子。大意了大意了,人生为数不多的嘴贱居然招来如此惨烈的后果,道长很后悔,使尽平生绝学凝了个光盾,但还是被劲道晃闪了腰。
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姿势能不出现最好不出现,空流可怜巴巴地央求:“我错了错了行么,你绝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不论人还是妖,都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了……”
季青澜眼神狠厉更甚,压得光盾快碰到空流小肚子了,空流狼狈不堪的神态似乎让他心情好了点,忍不住回道:“放屁也不打个草稿,没见过那是你见的世面少!”
您放屁是打草稿的么?美人还是少说脏话,空流继续可怜地求:“我说的是真话!我眼里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人了,你在我心里永远最好看!不管现在还是将来都是你最好看!你是我祖宗!咱别打了成么?你明天还有会,不省力气遇到危险怎么办?你把我打死了谁给你画符?……”
季青澜端详了他半晌,也不知哪句话触动了他,他停了攻击力道,似笑非笑问:“这么说你是同意给我画符么?”
“同意了!诚心实意!祖宗、大仙!咱把这箭收了成不?”
季青澜满意地收了箭,轻盈地翻个身,落在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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