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收拾没有使用到的相机器材,屈膝蹲下的佐内自言自语道。
「仔细想想,树人还是个高中生……」
用手掌确认十字架质感的瑛介,看也不看就回答。
「我想起和树人邂逅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很孩子气又傲慢,好胜逞强而且没耐心,眼神又凶恶。明明是一年前的事,感觉上却过了很久。」
「你总是这么狡猾。明明独占树人,结果不是特地把他赶进孤独中,就是用热情的言语玩弄他。你想想这一年里,到底有他哭了多少次!」
「你离题啰,佐内。你也差不多该停止以保护者自居的措辞了。而且你责备我,不觉得搞错对象了吗?对吧。」
「……是啊。」
瑛介一回头,就看到佐内在叹气并老实地认错。虽不认为树人能马上接受,但他的反弹却比预料中的激烈,所以佐内一脸无精打采。
可是,能够了解他心情的,在这世上恐怕只有自己吧。
这般确信盈满胸口,瑛介回想起先前树人的话。
『我不想当个出卖自己内心的模特儿,那样子的……才不是我的目标。』
热情真挚地投入,发誓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完成这次的工作。这样子的他如此坚定地拒绝被拍摄,一定是有相当程度的觉悟。
(不勉强他……吗……)
在风中被起伏的绿海包围时,人生终点站的静寂之中,抓住树人的「高贵」。对「白」和「黑」这相反课题的挑战,所感受到的压力不是一般的艰苦吧。毫无把握虚度着光阴,正当干劲开始空转白费时,出现了一道曙光。可是,那在某种意义上,有对任何事都认真对待的树人无法接受。
(唔,就没有能有他两边都接受的方法吗……?)
昨天瑛介采取的态度,然后是今天佐内的要求。连接被要求做出违背自己原则的表情,树人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出来。
「……可是,我不会后悔。」
「佐内……」
「我深爱树人,所以,我才会如此慎重地照顾他,并和他保持联系。可是,我不是圣人君子,早晚内心会出现扭曲,届时一定会伤害到他。」
「……」
「在事情演变成那样之前,我必须将自己的心情归零。只是这次的时机很凑巧,和升华的主题相重迭。迟早有一天,我都会对树人做出同样的要求。」
要笑就笑吧。眼神这样说着。佐内慢条斯理地起身。
「我能笑吗?」
瑛介出声问。
佐内所说的话,和昨天的自己所说的,相似到可恨。
「我呢,佐内,半强迫地将普通的高中生树人,硬是变成『jet』,并将他拉进模特儿的世界里。可是,至今我从未后悔过。」
「……嗯,你是这样认为的啊。」
「不过,我头一次……虽然只有一瞬间,我后悔有他成为模特儿。」
「喔……?」
「因为,这让他遇见了你。」
搭配着痛苦眼神所说的话,仍具有充分的威力,使佐内愕然。论摄影的技巧和才能,佐内都不能及的这个人,即使事关树人,依旧充满自信从未动摇过。瑛介甚至曾想过,树人那张扑克脸上的傲慢眼神,是为了有自己拍摄而存在的。
可是,看到树人以预料之外的、遥遥超越自己的速度在成长,骄傲的想法逐渐下沉至黑暗中。现在的瑛介不得不承认,当自己的劲敌佐内都被树人吸引时,当时的自己有多么焦虑。
「荒木……原来你这么热情啊?」
「说什么蠢话。你和树人,都没想过改变了我吧。」
「我……改变你……?」
这次是在不同的意义上有佐内语塞。即使沉默,看他的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稳重的眼神挤出温柔的皱纹,佐内深深地叹息。
不外,像是下定决心收敛起表情,他清晰地开启唇瓣。
「那孩子——去追他啊。」
「……」
「真是气死人了,那孩子只看着你,只有这点是无庸置疑的。不是身为模特儿,而是以恋人身分……对现在的树人而言,你是必须的。」
瑛介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着佐内。
然后,在长久的沉默后放声大笑。
「还没被你这么说过呢。」
「荒木……」
「好啦,佐内,我想将这次的工作划分清楚。拍摄树人,赢过你——我的脑袋里,就只有这件事。很简单的构图吧?」
「你啊……」
再次朝一脸厌烦的友人微笑,瑛介遥望环视「森林的火葬场」。
「我在这个场所,看到树人想着你的侧脸。那时连空气都为之动摇,把我给吓着了。」
「……」
「我,是拜倒在他之下的人。」
留下像是在自夸的一句话,瑛介迈步追赶树人去了。
时间……再过不久就要下午两点了。下午茶时间就快要开始了。嘴中念念有词,之后思索树人会去哪里。
「荒木!」
背后传来佐内的声音。
越过肩膀回头,讶异着他手上正拿着相机。
「你刚刚的背影,我收下了。」
「喂……」
「总有一天,我会让树人看的——快要淹死在他魅力之下的你。」
最后一句有瑛介说不出话来,佐内微笑道:「还不快去。」
阖上手机,亚尔佛列特隔着咖啡厅的餐桌看着对面。
「对方说ok。因为正好是下午茶时间,所以他好像在饭店内休息。他今天只有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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