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霖仿佛觉得时间突然被拉长了。
他眼前的血是慢慢地止住了,但许一霖知道,还不够,远远不够,他仍是救不过来。
他处理不了这个伤口,也没有合适的药。
该怎么办?
他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一个程度,在他那完全空白了的大脑里,一个声音在说,必须去医院。而且必须是趁着今晚去。
脑海里那个声音无比的诱惑:秦兆煜的伤必须要得到专业的处理。而以之前秦承煜火车站遇刺的情况看,今晚造成的骚动要波及全城,至少也得六个小时。如果利用好这个时间差,他是可以把秦兆煜带去医院做些紧急处理,并且将他带回来藏好的……
可是去哪家医院呢?用什么借口?这可是枪伤!
去你上次就诊的那家洋人医院,洋大夫,那些兵多半不敢得罪。至于借口,你不是看见秦兆煜的那把勃朗宁了吗?就说你们是兄弟,晚上拿着枪玩,不小心走火了……
许一霖问,可那些人会信吗?
那个声音答道:会信的,带上足够多的钱。戏文里,父亲,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许一霖看着秦兆煜,他想,他必须试一试。
必须试试。
这是唯一的生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9
秦兆煜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外界的声音。
只一两声,并不真切。
不过以他头沉脑昏的模样,如今他身上唯一够得上真真切切这几个字的,估计就是那从胸腹上漫开的剧痛了。哦,还有从四肢慢慢传过来的,如磕着碰着般的钝痛。
秦兆煜恍惚间,似乎还闻着了消□□水那股子令人不舒服的味。
他听到钢制器械发出的叮叮的碰撞声,还有仿佛包裹在云雾里的询问声。
这是……到医院了?
他立刻挣扎着想要醒来。这太冒险了!秦兆煜奋力地想要睁开眼,但那飘飘浮浮的神志却始终不能突破那层黑暗的藩篱。
这一步棋太险,不全赢,则全输。不但容不得一丝错,而且是非大运气不足以过关。可如果秦氏祖坟上还有这份运力,那他的父亲长兄何至于被暗算了去?!
秦兆煜想,是他大意了。他找上许一霖,是临时起意,但也做过一番短暂的权衡。他大哥秦承煜本身便是医生,耳濡目染之下,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妙。他之所以中途让秦荣放他下车,便是知道要真到了无人缺药的郊外,他想活下来,除非是戏文里的菩萨显灵了。
只是在他最侥幸的料想里,也从来没想过,那个单薄病弱的小少爷竟有胆子敢把他弄到医院来处理伤口。
许一霖不善撒谎。
他磕磕绊绊地回答着医生的询问:“……是家兄……什么是血型……不,我不知道病史……也不知道有什么过敏……我们不是一个母亲……大哥是太太生的,我们从小就不亲近……”
“我们父亲外出做生意去了,我大哥偷了他的枪玩,我再偷拿了大哥的……然后不知道怎么了,枪就突然响了……”
“我只是想摆弄一下的……不知道怎么了……枪突然就响了……大哥就突然倒下来了……”
“不,父亲还在外地,我们不能让他知道……我和大哥是偷拿的枪……出了这种事,动起家法来,我和大哥全讨不了好……”
这句子里没有一个字是真的,但他声音里的焦急,彷徨,哀恸,还有害怕都不掺揉一丝假意。
这一出荒了腔,走了板的《空城计》。
没有了镇定自若的老生,只一个苍白着脸,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全的少爷,他的惊慌与失措全摆在脸上,半点都瞒不了人,但也正合了他勾勒出的这番意外的情境。少了那曲潇洒悠闲的琴音,可言辞间切切真情,倒也堪堪能取信于人。
从不冒险的人冒起险来,能空城吓退十万兵。而在许一霖这,至少是打消了诊所报警的念头,并且让医生同意给病人做好缝合后,开药让他带回家里去休息。
当然钱是一分也不能少给。
许一霖懵懂地点头,然后他把从家里带出来的银元全部拿了出来问:“这些够吗?”
那医生看了一眼,他估摸了个数,写了缴费单据扔给许一霖:“去缴费吧。”
先是治疗费用,等秦兆煜的伤处理好了之后,他又被叫去买了一堆药。许一霖捧着那一堆的药,顺着走廊慢慢走着,就听到身后的门厅内一阵喧哗。
巡逻的兵到了。
许一霖脚像是灌了铅般,动弹不得,他就站在那里听巡逻的两三个士兵在那里盘问护士。因为是顶着洋人的名和脸开的医院,那些巡逻的士兵也比不得能在川清医院里耍威风的军官,这次盘问倒是客气得很。
那些士兵大概的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护士左右看了看,指着许一霖道:“就是他的哥哥,没有可疑的人!”
那几个兵顺着护士指的方向看了过来,一个人道:“领着我们去病房看看。”
那护士皱眉道:“大夫还在给病人做处理!”
那些士兵不理,直接往里走,目光似有似无地往许一霖身上看。在经过许一霖身边时,还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许一霖愣愣地,竟直接被撞倒在地。那几个士兵看撞倒了人,也不扶,只嬉笑着看着。倒是那个护士看到这情况,哎呀一声,跑过来扶许一霖。
许一霖像是被这一撞撞醒了,他勉强自己抬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简直都木了:“这几位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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