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
『是为什么呢。那个时候,就是觉得那个非常重要。』
他想了一会儿,静下半晌。
『在那天,透先生正打算要从我身前离开。他说自己不久就要因病而死亡。说自己在等着那天。然后我不知为什么,不管是明天的功课、当天的晚饭、让奏担心、让母亲哭泣等等,全部都从脑袋中消失了。……就是自己也感惊讶。』
少年稍稍停顿。在鸦雀无声的空气中,透过扩音器传出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要是他死去的话,就由我来看守他直到最后。』
“……水田他说,你是来到自己身边的最后的天使呢。”
律微微地笑了。果然跟奏是不同的,那种笑法让他在刹那间似乎年长了很多岁。
『不是那样的。……那个呢,如果我这么说的话,也许奏会大吃一惊吧,我一直都很羡慕奏呢。因为大家,比起我,都更加喜欢奏。』
咦?奏叫着,从沙发上站起来。见他似乎有话要说,统一郎便把话筒交给他。
“没有那回事啊,律。从小时候,不管是公公、婆婆还是周围的大人,大家都不是最疼爱律吗?他们一直都叫我要向律学习的。律又温柔又乖巧,我就只有被骂的份儿啊。”
『是呢。大家都会称赞我。说什么,律真是好孩子,真是温柔的孩子等等。……不过,他们比较爱的是奏啊。』
奏手握电话筒,有如吞下石头似地默不作声。
『被称赞说是好孩子的话,就会觉得不得不更加乖巧。这么做的话,说不定就会更加被人喜欢了。可是结果,大家都是比较喜欢随心所欲、表现得轻松愉快的奏。就是我,比起自己,也更加喜欢奏。其实我好想变得像奏这样的。』
奏一直不作声,于是律好像想让他振作似地,声调变得明朗。
『我呢,虽然觉得妈妈的花园很漂亮,很喜欢,不过要是我变成树木、花卉的话,我还是希望不要惹人注目。当好孩子好累啊,我想在山中、没人来的地方,没任何人看到的时候,当一株漂亮的小草就好了。只管受风吹雨打,野原的小草。想要成为草,听来好像有点太灰暗及笨蛋呢。』
律独个儿既好像很滑稽似的,又有点高兴地笑了。
『所以我,可能因此喜欢矿石吧。然后,我这么说的时候,透先生说他明白。又说也自己想成为水果树。我跟透先生在没有其他人的地方,谈了很多各样的话。透先生说,并不是在店铺里陈列出来晶莹剔透的水果,而是发出香气后腐烂,落在地面,成为下次结果的养分,想成为这样的水果。……听到这话,我很高兴。』
不像中学生的,说得出神的声音。
『不知为什么,就是高兴得不得了。』
“……因此,就跟透走了吗?”
『透先生绝对不会把我跟奏弄错的。只要在透先生跟前,我就不用再想必须要当好孩子了。我想跟透先生一起。就是死,我希望最后也跟他一起。透先生,以前是等待着死亡,现在就说很怕死。说是因为我。……虽然我表达不好,透先生的一部份是我的,我的一部份也是透先生的。』
吸了一口气,停顿一拍,少年以沉静的口调说。
『我以前都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回事的。』
这种感情,就是知道了也是相当麻烦吧,统一郎边以手指把玩着桌上的圆珠笔,一边事不关己似地想着。
──然后律,翅膀被扯掉而来到我身边的,最后的天使呢。
人不管何时,也想自行放弃翅膀。翅膀,是自由的象征。找到重要的人,就等于失去了自由。把自己的一部份交给对方,被沉重的锁紧紧束缚。
接着就能够得到,有如从和平的天空倒下来的、想要的幸福。
『啊,十圆币用完了啊。』
律的声音突然慌张起来,匆匆地说:『奏,下次再打电话给你吧。』
“嗯。……律,你要保重呢。要好好地回来啊。”
奏并没有叫他要早日归来。因为那意味着水田透的死亡。
『嗯。奏也要保重。你要好好照顾妈妈。』
说了再见,在慌忙中电话切断了。
奏慢慢地把话筒放好。
一脸疲倦地回到沙发坐下,他喃喃地说。
“我还以为,因为是双胞胎,所以自己是最了解律的。……不过,律其实想些什么,原来我完全不知道呢。”
“因为那是在心里,别人都不能接触到的,唯一属于自己的地方啦。”
“像那样子的,就是抛弃一切也不足惜地喜欢着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奏抬起头,向着雪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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