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动的视野,纷乱的雪花,还有背着自己的人口中呼出的白气……
……一回头,雪地里那串长长的脚印连接着西茅和果房……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现在这世上唯一承认我方泗水存在的人……
……抱作一团,互相保护对方的两人,凌乱的拳脚落在身上……
……——悦来。
——嗯?
——我们会永远在一块儿吗?
——会的。……
……蝈蝈的叫声……
……中元节的西河沿,漂摇的荷花灯渐渐地远了,看不见了……
眼泪涌上来了,泗水在一片朦胧中望着低着头的悦来,忽然释然了。
真是,这个人为你做的难道还不够多吗?你还想依赖他、拖累他到何时?到死吗?还他自由吧,还他吧。你和他是兄弟,不是吗?
“是的,我和你,只是兄弟。”泗水自语道。
待到轿子过了,悦来抬起头时,眼前已空无一人,只有一串远去的脚印在雪地上等着被埋没。脸上有湿湿的东西淌了下来,悦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为什么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和泗水,从此以后永远只是兄弟,永远只能是兄弟了。
雪飘到脸上,泪也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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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仍然在下,已是深冬。
“什么事啊,秋黛?”悦来跟着秋黛进屋。
秋黛给他倒了杯茶,笑道:“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是吗?什么东西?”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悦来依言坐了下来。秋黛刚走进里屋,外面就有人敲门。于是悦来把门打开,见是徐狗子,便问:“什么事?”徐狗子一跺脚,说道:“还问呢!王敏在办差时晕了!快跟俺……哎,你等等!”悦来已经冲了出去。
等到秋黛满脸羞涩地走出来时,屋里已经没人了。她只看见敞开的房门,还有悦来一口未喝的新茶。看了看手里自己亲手缝制的靴子,秋黛笑着把它搁在桌上。早料到了会这样,为何还是与他对食了呢?为何?为何?她想哭,但她不愿哭。
一踏进泗水的房间,就像迈入冰窖,不单因为这里阴冷偏僻,更因为这屋里令人窒息的死气。
悦来轻轻地走到床前,只见泗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的脸色苍白,没有任何表情的样子就好象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傀儡。悦来坐到床沿,伸出手想去抚摸他的面颊,但那只手在将要触到他时却停住了,转而下移替他摁了摁被子。又一次止步不前的悦来看着结拜兄弟,对他说道:“放心吧,很快就可以了,只差一步。”悦来站起身,注意到那只自己悄悄替换过的葫芦。
“还活着?不会吧。”他把葫芦取下来朝里看,发现那只蝈蝈早已死去多时。悦来叹了口气,把葫芦挂回原处,又看了眼泗水,才轻轻走出去掩上了门。
几日后,果房的首领太监潘延德暴毙,大总管梁九功顺势把贾悦来扶上了他的位子。
当日果房摆上酒席,为新任首领庆贺,觥筹交错,划拳声此起彼落……
一声乌啼,泗水猛然被惊醒。他出了身汗,觉得精神抖擞,说不出来的畅快。“好久没有这么舒服了。”泗水从榻上起来,随手披了件衣服,一眼看到了床檐上的葫芦。因为蝈蝈很久没叫,泗水开始是不敢看,后来由于身体不适,差不多把它给遗忘了。但他心里很清楚,深冬的秋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还活着。
可是,他今天忽然想看看了,即便是死了也无所谓。
“果然。”他笑着说,沉默了一会儿,把目光投向窗外,“好美的雪花,雪积得多厚了呢?”泗水打开房门,一阵冷风吹了进来。
泗水忽然感应到了什么,随即明白了。他踏到雪上,走了几步,朝四周看了看,信手折了根小树枝,蹲下身。“要写什么?”他笑起来,“不知道啊。”口中说着不知道,手却自己动了起来。
一个浅浅地“涞”字印在了雪地上。
泗水收起了笑,痴痴地盯着那个已写过千百遍的字……
忽然,他浑身一僵,猛地咳出一口鲜血。红色滴落在白色之上,刺目地预示着结束。泗水支持不住,侧身倒了下去。
他慢慢朝天空看去,喃喃道:“原来,雪就是这样落下来的啊……”
“好了好了,我吃饱喝足了!”悦来好容易打发了果房众人,连忙朝西河沿奔去。他迫不及待要告诉那个人,告诉那个最重要的人,他成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
透过自己呼出的白气,悦来看到倒在雪地里的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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