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然宫什麽都没有变,一切都如十来年前的样子,更是恍如隔世。
“子青,你打算明年年初迎接贺田朔进宫麽?”我翻着手里的诗集,翻开里面有一页掉出一片桃花花瓣,我弯下腰,把花瓣捡起,夹回书页里。汤子青懒懒在床榻上翻了一个身,听见我问他,坐起来,与我对视。他的眼神里似乎装了许多事,又似乎是半点话语没有。
“爲什麽这麽想?”他问我。
“那你是想看郑笑脸盈盈地迎接他?郑只是想告诉你,郑不会这样做。”
他敛了目光,半晌没有回话。“你舍不得了。”不是问句,他自顾自地说,我捏紧了书脊。当初这样说的人是我,“所以你认为做这些都是爲了郑?”我其实已经很久都没有与他争执过了,自从那天以後。没想到他有些焦虑的立刻回到:“如果不是,那又是爲了谁?”
“哥哥还记得十二年前的约定麽?”我不愿意扭头看他惊愕的表情,“您说过等我长大了就来接您离开,去最美的地方过最幸福的日子。”我一直在告诉自己这些只是陈年旧事,那个人心心念念的哥哥早都把自己投进了深渊,现在这个人只是我一个人的贺田熏。
“子青,你会如约定和郑一起走,是吧。”
“我带你走,去最美的地方,过最幸福的日子。”
他居然没有回答。
“那封信被我烧掉了,所以你没看见。”
“爲什麽?”他终於说话。
我走到他的身边,挡住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在他身上投下一道阴影。然後我俯□去,把自己的头埋在他的怀里,把他抱紧。
“我不问了。我已经安排好了年初的事情,明年阿茫带军队一进城,我们就走。然後再也不回来。所以长天你不要胡思乱想。”他叹了一口气。他看起来很疲惫,我却意外地安下心来了。春天里的阳光很刺眼,但是温度很低。被雕刻成太极与藤草的窗花,隔了一层纸,把图案筛在地面与案桌上。子青捂着腹部,疼得整个人蜷缩起来,我急忙叫来太医。
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件事情:人的灵魂会记下所有的事情,把它们刻在自己的身上。人的身体上伤疤消失了,但灵魂依然记得。最後,黑白无常收割走人的灵魂,那些不愿转生的灵魂会被种在地府的荒野里。其中,那些伤痕最多的魂魄会发出最明亮的光,直到把三川两岸都照亮,被光芒照耀的孤魂将不再会迷茫。
#贺田朔视角#
检阅完军队,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宫殿。
“小殿下今年就成年了呢,冠礼的事情您要不要多安排一下?您母亲熬过这麽些年,能看见您成年实在不容易哦。”满谷靠在门上,抱着手对我说。我嗯了一声。自从三年前哥哥来过后,我就几乎没有再给哥哥写信了。前几天我写了最後一封,希望哥哥给我最後的答覆。满谷问过我如果没有回音怎麽办,老实说我根本不敢想。我在哥哥面前永远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如同于大鹏展翅的黑影底下,他不经意振动翅膀都让我如遇奇观。我终於明白,不光是哥哥给我的勇气能使我义气百倍,哥哥的谎言同样会使我溃不成军。我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害怕再看见他,仿佛那时候就得不揭露所有的谎言。我脱下铠甲,换上便装。
“明天陪本王去游猎怎样?”北国的大雪开始化去,茶绿的新草春风吹又生。一夜之间,若南方雨後春笋,席卷大地。这样的景观无论看了几次都令人震撼。我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大概人也是这样,藏於冬雪,长於新风,一切都会熬过来,岁岁年年都不再相同。
“骑马还没骑够?”满谷笑起来,摸摸自己的胡茬。
“将军在旁边看好就行,本王自己骑马就好了。”
“什麽!?”满谷叫唤起来,我也抱着手,坏笑着看着他。
长生十年从皇城来了客人,陆大人带着哥哥的推荐信来到北国,我安置了他们一家老小。一开始,满谷的十万个不愿意全部一字一字刻在脸上,在我安排了陆先生当我的老师后他居然离职喝酒一个多月都没有理睬我。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陆先生居然去了青楼,把他找出来后彻夜长谈。现在,他看见陆先生真像学生见了先生。
陆先生虽然失去双眼但看东西却清楚得很,但他唯独不肯再多透露哥哥按让他投奔我的更详细内幕。只是说汤大人告诉他跟着我可以实现他自己的宏图大愿。後来,我也就不再逼问他。但我从陆先生不时提起哥哥的句子中捕捉到,似乎哥哥与皇上的关系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我感到不安,我以为是害怕被背叛的忐忑,却在这样的时间里逐渐意识到是那种我自己不愿承认的对哥哥的,已经变得畸形的非常情感所引发的慌乱。
这些话,我无处可说,喝酒解闷也无济於事。令我痛苦,也令我清醒万分。
在我最後的信件寄出了无回音的日子,我只有每天告诉我自己,只要在那一天再一次看见哥哥,我就会得到所有痛苦的解药吧。可只有在那一天我才会明白,只要鸩的一只羽毛那杯酒就足以致命了,我又何必去求五石所做的仙方去慢慢致自己于死地呢?
最後一年了,我迎着冰冷的阳光,闭上眼。
#哑娘视角#
“汤汤汤大人!您不要赶小的走!”小喜贵跪在地上,外面大雪纷飞。
这是长生十一年的年末。
再过几天大年将至,汤大人让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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