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你怎么了?”不知何时,在院中独自玩耍的司马攸跑了过来,正踮脚扒在窗棂上忽闪着一双眼睛瞧司马师。
应声放下手抚上儿子的头顶,司马师低头看向那张酷似司马昭却与自己意外神似的小脸儿,眉宇间掠过了不易察觉的柔软。他还记得当年司马攸被过继来时的样子,在襁褓里肉嘟嘟的一团,如今一眨眼就长成了个活蹦乱跳的半大小子。
天资聪颖,三岁获封亭侯,甚得众人赏识,这孩子日后必成大器吧。凝视着司马攸流转着慧敏光彩的眸,司马师不无欣慰地想。然而,他转念思及自己少流美誉却是一路坎坷的人生经历,又不禁一阵黯然。
“阿爹?”久久不闻回应,司马攸只得又唤了一声,因为一直踮着脚尖很是辛苦,他的小脸儿有些不满地皱了起来。
被儿子吃力的笨拙样子逗得微微一笑,司马师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事,你自己去玩,记得把功课做了。”
“好。”乖巧地答应下来,司马攸便风也似的跑开了。
望着那小小的身影一跃一跃地在回廊下跑远,司马师眉梢的暖意很快又被素日里的冷冽所取代。他曾患有恶疾的眼时时作痛,不断在蚕食他的康健与意志,而他想做的事还有太多未竟。他父亲不忍为之,不愿为之的事留给了他们这些子嗣,他却不想子孙复子孙。若是背负帝室未衰而窃权的骂名,司马师想,自己不会怨尤半句。曹魏的兴盛、衰败,清隽、腐朽他亲历亲证,故而他深谙他父亲满腔忠贞热血凉成一湾绝望死水的缘由,世代的君臣托诺到他司马师这里,总该有个了结。为此,他辜负了许多深情,得来了不少诟病,可他笃信,功过是非,自知而已,他人置喙原无足轻重。
只是,身居高位,眼看故人凋敝,回首来路,亦觉惘然。
只是,司马师不曾言悔罢了。
长风吹彻,他的目光愈发深沉辽远,而藏纳其中久经年月打磨的往事却依稀复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蛰伏(上)
崇华殿前,新任中护军夏侯玄,散骑侍郎何晏,大将军长史邓飏,洛阳令李胜低声谈笑着往殿阶下走去,难掩春风得意之态。倒也难怪,浮华案后,他们在仕途上沉寂多年,如今凭借曹爽的提携重登朝堂,自是心中欢喜。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正在兴头上,何晏不知怎么突然噤了声,伸手拦下了一个正与他们错身而过的人,“子元?”
闻言,其他三人不约而同的侧目过来,但夏侯玄的视线几乎未在司马师身上停留须臾便转向了另一边。邓飏则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而后随意地拍上他的肩头道:“这么久没见,你混得不错呀。”
早就不想再与他们牵扯不清,司马师心中暗骂着何晏多事,面上却是一派和悦,“你们也不差,新官上任,师在此恭贺各位了。”说着,还煞有介事的抱拳施了一礼。
“哎,子元你太客气了。”摆摆手,李胜讨好道:“怎么说你都比我们早些时候入朝,又随行天子左右,今后我等同朝为官,许还要你多加照拂也难说啊。”
对他不着边际的话暗暗报以冷笑,司马师耐着性子客气地回应道:“不敢不敢。”
抱臂倚上一旁的雕栏,何晏朝他扬扬下巴道:“看你行色匆匆,急着去面圣?”
一心只想赶紧摆脱这伙儿人,司马师毫不犹豫地点头,“正是。”
拖长了声音,何晏怪声怪气地叹道:“入则规谏过失,出则骑马散从。看来,这散骑常侍的位子真不清闲啊。哪像我们,还闲着不知做什么好,聚在一起打发时间。”
“急什么,你自己不也是散骑侍郎,早晚跟子元一样操心。”李胜显然没搞清状况,话才一出口就被何晏横了一眼。
用眼神逼得李胜闭上了嘴,何晏又把注意力转到了从始至终都没讲半句话的夏侯玄身上,“你说呢太初?”
眼睛虽一直望着别处,但几人的对话夏侯玄却听得一清二楚,含糊地“唔”了声,他兀自迈开步子往阶下走去,想要结束这场令他厌烦的会面,“走了。”
见状,何晏、李胜和邓飏不由面面相觑,虽一早就知道夏侯玄与司马师自夏侯徽死后疏远了不少,可他们对其中原委并无过细了解,因而万万没料到他二人的关系竟会僵化到此种程度。何晏本想揶揄司马师近年来对旧友的疏离,没想到反倒让自己落得尴尬。
“哈,哈哈。”最后还是邓飏率先反应过来,干笑道:“子元,你还要面圣,我们就先告辞了。”
行了别礼,司马师看着几人嘀嘀咕咕地走远,唇角的弧度尚未敛起,目光已冷了下去。
转身上到殿内,司马师不禁有些奇怪,按照平日里这个时辰,曹芳大都坐在书案后对着一大摞古书典籍发呆,眼下却意外的没见到他的踪影。四下看了看,他决定还是找个宫人问问,谁想刚要开口,就听到大殿南堂有隐约的交谈声传出,想来应是曹芳在会见哪位大臣,于是他改口问道:“圣上和谁在里面?”
“回常侍的话,是曹大将军。”
一听说曹爽的名号,司马师马上警惕起来。转身出到殿外,绕到崇华殿南堂的位置,他借着职务之便支走了两名侍卫,旋即隐在一扇窗下侧耳听起了殿内的对话。
暮色四合,太傅府的书房里光线渐暗,司马懿放下手中文书抬头对端坐一旁的长子道:“你是说,曹爽要求圣上迁吏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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