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仲夜的脚步声刑鸣已经很熟悉了,但好像来人不止一位。
“问了林叔才知道你在这里,”一个非常清亮年轻的男声,刑鸣听见外头的人清清楚楚喊了一声,“爸。”
来人是虞少艾,刑鸣瞬间慌张地从床上爬起来,他迅速穿戴整齐,贴着门缝听门外的声音。虞少艾又说了几句话,仔细辨别了一下,这位素未谋面的少爷声音竟不陌生,应该在哪儿听过。
“外公找你你不出现,”虞少艾跟自己老爸开玩笑,“该不是背着我跟他在这儿藏了个小妈吧?”
卧室的门把咯噔咯噔地转动,刑鸣往后退了一步。虞少艾随时可能破门而入。
“藏了。”门外的虞仲夜竟也不拦着,“你自己看看。”
大概这话说得太坦荡,虞少艾反倒不疑,握住门把的手终于松开了。
“实习还有意思吗?”
“还行吧,被林叔夸上天的我师父,我还没见着面呢……”
听得出来虞少艾短时间内不可能离开。人家父子序天伦之乐事,他一个外人留着算什么事儿呢?刑鸣想明白之后,麻利地从三楼窗台爬出自己的卧室,可惜落地时一下没站稳,崴了脚。
不顾脚伤,趁夜色掩护匆匆出逃。
第78章
刑鸣回到明珠台,张慈一家已经来了,呼朋引伴拖家带口,由阮宁负责衣食住行一切事宜。虞台长没及时回来,但老林果然替他把缺钱的事情给办妥了。
刑鸣当着老林的面拆开信封,看清楚支票上的数字,微微咋舌,虞台长很大方,比预想中几乎多了一个零。
“这钱太多了。”他抬眼看着老林,努力掩饰错愕。
“这是虞叔疼你。不够再拿。”老林笑了笑,口气轻描淡写,好像真是替领导打赏小情儿一点零花钱。
明珠台是业界航母事业单位,但旗下诸多子公司却是股份公司性质,自然深谙商场那套丛林法则,出必杀,杀必果。
对于明珠台接下来的一些大动作,刑鸣跟虞仲夜独处的时候一字也未听对方提及,还是自己回家后在网上查看了一些小道消息。网上说明珠台这回打算迁址新建的cbd其实是看中了中心市区地块的价值,它与某地产企业强强联手,强迁该地块上的国营老影厂,引发影厂上下诸多非议,矛盾完全激化。
近几年,民营电影公司异军突起,老影厂受体制所限,拍片跟不上时代审美,自媒运营又豁不出去,如今大多也是青黄不接,深陷发展瓶颈。
然而情怀是一个怪现象。老影厂这些年拍的片子没一部叫座,就跟久病在床的老母亲一样,活着的时候遭人厌弃,一旦死了倒令人惦记了。当时的林思泉利用这两个字险些逼退劲敌骆优,而今老影厂也使出同样伎俩,令舆论矛头直指虞仲夜本人。哀权力摧毁理想,叹金钱谋杀情怀。
对于眼下这些纷争,刑鸣深知自己斤两。他帮不了虞仲夜。
撇下ròu_tǐ上的欢愉之后,他觉得骆优说得也没错,自己不过是虞台长床上的小玩意儿罢了,他的理想在这个时代显得别扭、幼稚而空洞,他的价值只在xìng_jiāo时才能体现。
刑鸣盯着眼前这张数额巨大的支票,突发异想,倘若某天虞台长真的厌了,拿到这么大笔遣散费倒也不亏。
爱情易变质,时间难倒回,只有钱这东西。
甚好。
半年试播期未满,节目组远不如《明珠连线》经费充足,为了最好的节目效果,刑鸣常常自解腰包。现在手头宽绰了,出手愈发大方,把小慈父母连同一众亲朋都伺候得相当满意。唯独他自己满意不起来。他突然与张宏飞失联了。
打听之后才知道,就在他与虞仲夜在临水别墅缠绵的那几天,张宏飞接到岗位调动通知,由牛岭监狱调去强戒所,还是跨省调动。
事发突然,突然得有些蹊跷。
刑鸣是从苏清华告诉自己父亲的遗言时才开始深入了解当年的案子。那个时候《经济日报》已经倒闭了,刑宏奋笔疾书、振臂高呼的年代互联网还没普及,所以他曾发表过的那些报道都不怎么好找,刑鸣在苏清华的帮助下费了极大的功夫才找齐所有,其中不少还得益于他自己也成了媒体人。人脉宽了,路子广了,事情也就好办了。
刑鸣当时刚刚开始解剖死人,面对装满福尔马林的尸池与酱紫色的尸体,心不跳手不抖,既不兴奋也不畏惧,解剖台前毫无表情。
但他读父亲那些报道,常常感到后背冷汗涔涔,甚至在某一瞬间会突然手心冰凉,热泪盈眶。
他惊恐,也骄傲。
市检察长吃空饷造冤案,城建局长撑腰情妇搞违法工程,国有煤矿集团董事长雇凶杀害举报人……桩桩件件都骇人听闻,多少条命也不够自己老爸折腾的。
那些报道里提过的大人物里,有些早些年倒台了,有些近几日双规了,当然也有极少数混得相当可以,一路官运亨通。
洪万良就是其中一个。也是那些大人物里至今最发达的一个。
刑鸣在普仁医院里试着接触过洪书记,不得不说,儒雅亲民,印象不错。
刑鸣本打算花一部分虞仲夜给自己的“零花钱”,用来收买张宏飞。钱通神,势压人,他过去无权无势,好歹现在有钱了。
但跟人失联以后,他又突然想到回家去探望母亲——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一个非常恶毒的念头,唐婉现在急需要钱。钱能使鬼推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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